小人國的天空
蔚藍 5-8-2008
這個年紀的孩子最好玩了，他們剛學會說話，常有神來之筆的妙想，靈機一動的問答；有的孩子已經很會說話了，常說出令人驚訝的話，令大人招架不住，這樣的小鬼比活生生的寵物好玩。
1. 床上大風吹
每天晚上，我家都要上演「床上大風吹」的遊戲。
首先是爸爸陪兩個小孩一起聽「歡樂三國志」，媽媽一個人去泡SPA。小敬聽「遇見床上的諸葛亮」，越聽越興奮，根本睡不著，又聽第二次。小融耳尖，聽見媽媽已經運動回來，端坐書房工作，鬼鬼祟祟、躡手躡腳走出房門，用細細如蚊子般的聲音說：「媽媽，我的肚子餓餓了。」
我說：「剛剛你不是說，晚餐吃不下了嗎？」「去睡覺，媽媽已經下班了。」
過了一會兒，小融又故做可憐狀說：「媽媽，我要喝水。」
我說：「喝太多水會尿床喔！」
小融看我在電腦前打字，自言自語說：「那你繼續工作，不要管我，我會自己看書。」說完，自己拿起一疊書，有模有樣的看書。我知道他的目的就是不想睡覺，故意不拆穿他。
過了一會兒，他覺得無聊，說：「媽媽，我們一起來睡覺，好不好？」
我不理他，一旦理他就沒完沒了了。「那我先到你的床上等你，好不好？」
等小融睡著，爸爸幫他穿上睡衣，抱回他的房間。我們親子分房而睡。
三更半夜，我們睡得迷迷糊糊，聽見小融威脅恐嚇外加哀求的抗議聲，一路哭到我們房間逼問：「你下次可不可以不要這樣？」
嵩賢還神智未清說：「怎樣？」
我暗示他說：「他好不容易費盡心思擺脫和哥哥一起睡、精心策劃終於可以和爸爸媽媽睡，我們又把他踢回去，他當然生氣啦！」
黑暗中，一個小人兒鑽進我們中間，哭聲漸細，安穩睡去。
天一亮，另一個威脅恐嚇外加哀求的抗議聲，站在床前，忿忿不平的說：「為什麼弟弟可以跟你們睡，我就要一個人睡一間？萬一我被大野狼抓走怎麼辦？」
我們睡得渾然不知，不知兄弟在黑夜裡爭風吃醋，明爭暗鬥。
2.誰是阿弟？
小融的英文名字叫Edward ，出生之後為讓小哥哥好叫，所以叫小名「Eddie」。後來小融的那些臭奶呆同學，因為發音不清楚，自動變為「阿弟」，聽起來有點台灣菜市場名的親切俗。
現在小融會26個字母的大小寫，也認得幾個字和拼音，讀點簡單的英文書，會說：「我是Eddie, 就是E、D、D、I、E。」他也分得清楚姓名貼紙上每個人的名字的不同拼音。
妙得是，他學會簽名竟是Tiana。所以啦，畫牆壁的簽名是Tiana，畫很醜的畫的人也是Tiana，做完壞事的署名都是Tiana。Tiana 何其無辜，干卿何事？
有一次，他在地上玩湯瑪士火車，把所有火車連成長長一串兜著走。他找到兩年半前，渠繁舅舅買給哥哥的英文字母火車車廂，他一拼字：「C、H 、R、 I、 S」，另一組火車字母再拼一次，還是CHRIS。小融氣得大叫：「那我的EDWARD呢？」
我隨口說：「去跟渠繁舅舅說呀！」會拼字的小孩真是麻煩。
3. 一起上廁所
有一天，小融看我在上廁所，好言好語說：「媽媽，我們一起來上廁所，好不好？」
我當然說好，可是：「媽媽剛上過了，現在輪你。」
小融堅持的「一起上廁所」就是兩個人一起站著上廁所。任憑我跟他解釋：「男女生上廁所的姿勢是不同的，你和爸爸、哥哥才是同一國的。」
但是小鬼還是「盧」著要媽媽跟他同一國，一起站著上廁所。
說不過，小融乾脆躺在廁所的地上耍賴，哇哇大哭十五分鐘，大叫：「你不愛我！」
4. 是小雞啦！
小敬很誠實，即使他做搗蛋事，看我火冒三丈的興師問罪，仍會說實話，接受處罰。可小融未必，他臉不紅，氣不喘，理直氣壯的回答：「是小雞啦！」，還奉送一朵笑瞇瞇。
「小雞」的源由是來自今年過年，渠繁舅舅帶我們去陽明山逛一個企業家的山中畫室，山林渾然天成，野趣橫生，雞鵝魚狗各自相安無事。小敬在草地上撿到一顆母雞剛生的蛋，握在手中還暖烘烘的，於是兄弟發揮奇想，一路編小雞的故事回中壢奶奶家。除了雞生蛋、蛋生雞之外，還有小雞的歷險記等。
「小雞的故事」也一路跟隨我們從台灣回美國的家。
「是誰把玩具弄得滿地都是？」
「是誰浪費食物，不把飯吃光光？」
「是誰三天不洗澡了？」
小敬看媽媽生氣，靜靜在一旁不敢說話，小融天真的說：「是小雞啦！」
小雞無惡不做，做盡天底下喪盡天良、厚顏無恥的事，真是罪該萬死！
小敬湊到我耳邊說：「其實是弟弟做的，他在騙人，不像我，即使知道會被罵還是說實話。」
直到有一天，小融去參觀幼稚園的科學展，老師做「蛋生雞」的實驗給學生看，小融才第一次親眼見到小雞。他專心觀察小雞許久，發現黃澄澄的小雞除了小喙吱吱叫之外，沒啥專長，沒啥用處。
後來呢？
小融自以為高明的騙術，發明出「小雞」這號替死鬼替他抵罪，偏偏忘了自己的生肖就是小雞！所以小融還是繼續編故事，每天快樂的說謊。
5. 小人國的快樂課
像這種平日關在保母家的弟弟，心裡有多麼羨慕哥哥可以每天上學玩，恨不得自己也趕快長大去上學。可別看「老二」年紀雖小，求知慾可是嚇人的。小融每天苦苦哀求著要上課，還一邊看書一邊想像他的學校生活，小融吹牛說：「我的老師對我很好！」
小敬毫不留情的拆穿說：「你根本沒上學，沒有老師，你在說謊！」
弄得媽媽心一軟，只好「奮發圖強」，決定帶他去上社區親子課。週三上午去上瑪麗奶奶的「小人國」，週五帶去農場上課。
說起要上課，小融變得比哥哥更自動自發。快速吃完早餐，自己穿上襪子，自己去刷牙，小背包裡裝好小點心、一根香蕉和飲料。一切就緒，催媽媽快一點出發。
瑪麗奶奶一頭銀髮，年齡已不可考，但是笑容可掬，精神抖擻，還負責帶動唱。瑪麗奶奶會給新手父母很多實用的親子教育良方，和每週社區活動新資訊，她也推薦好書給家長做參考，這個月還養了毛毛蟲讓小朋友觀察變蛹、變蝴蝶的過程。
「小人國」的課程是模擬日後上幼稚園小班的情景，唯一不同的是家長可以陪伴，所以撒嬌賴皮的小孩特別多。兩小時裡，小朋友可以先自由的玩教具、玩黏土、拼拼圖、玩樂高、畫水彩、玩扮家家、玩車子等。然後一起做勞作（都嘛是考驗家長的手工藝），然後吃點心、唱歌、去戶外玩砂踢球、唱遊、念故事書。但是，小融很享受上課的樂趣，也可以獨立的參與全程，然後回家再跟哥哥展示他的藝術創作，並大大的吹牛一番。
有一天，大家約去動物園戶外教學。我心想：「今天難得下雨，老師會不會因此取消戶外教學？」到了爾灣大公園，發現每個家長都依約準時出席。大家先在自然教室做動物勞作，還讓每個小朋友摸摸真的蛇和蛇皮，摸摸活的變色龍，然後去餵山羊、看黑熊、找貓頭鷹、賞老鷹，最後在湖光山色的樹蔭下野餐，在春天的嫩綠草地上奔跑，光是這樣，就夠小小孩耗盡體力，累得睡兩個小時的午覺了。
至於農場的課，就更好玩了！地點是在一個私人俱樂部的馬場，依照慣例是要做一些有關動物的勞作，唱一些動物的歌，然後摸摸剛孵出的小雞和小鴨，餵小馬吃紅蘿蔔，參觀馬廄（還有大腹便便的母馬），回家前讓孩子騎一圈小馬。許多家長不遠千里開車前來，給孩子親自體驗的機會。這些故事書上的動物一旦成真，就在孩子面前活生生的動著、跑著、跳著、走著，小融反而是害羞得一動也不敢動。
小融回到家向哥哥炫耀：「我的學校可以騎馬耶！」說得像是貴族學校，不過是一個隨時會踩到馬糞的農場。
然後又臭屁說：「我的學校是動物園，裡面有很多動物喔！」
反正到處都是小融的學校，隨處可學，怎麼「蓋仙」都對。
麻煩的是，每星期做很多勞作，不知是藝術品還是垃圾品？丟也不是，收也不是，我只好一一拍照存證，等到小孩不在家時再「樂捐」給垃圾桶。
6. 天亮亮的嗎？
三歲的小孩對時間沒什麼概念，尤其是我們小融是屬於「前世是阿茲海莫症，到這一世都還沒恢復正常的」，所以常會問一些重複的話，表情天真而認真。
清晨七點，他一睜開眼睛，立刻問：「天亮亮的嗎？」
「對！該起床了！」
吃早餐時，小融問：「天亮亮的嗎？」
「對！等一下哥哥要去上學、爸爸要去上班、你要去莎莉阿姨家玩。」
午睡起床，小融又問：「天黑黑了嗎？」
「還沒，等爸爸回家吃晚餐，才會天黑黑。」
晚餐時，小融問：「現在是天黑黑，還是天亮亮？」
「快要天黑黑了，你可以去院子看看天空啊！」
洗完澡，小融又問：「現在天黑黑嗎？」
「對呀！你看窗外黑漆漆的，大家都要睡覺了。」
半夜作惡夢，小融迷迷糊糊，還是不忘要問：「快要天亮亮了嗎？」
「你繼續睡，天就亮亮了！」
如果是白天開燈，小融便問：「現在是天黑黑嗎？」
「現在是天亮亮，可是寫字和讀書時需要光線充足。」
如果是遇上陰天，小融一臉困惑，問：「現在是天黑黑，還是天亮亮？」
「現在是天亮亮，不過太陽被烏雲遮住了。」
每天我們母子重複這樣的對話數回合，久了，我覺得我的智商都降低了。難怪，我婆婆說：「說三年傻話，人都變呆了。」
7.小蜜糖
連續六年，我們都帶小敬去富樂頓市參加火車節。
今年為了搶頭香，早上九點零三分就到停車場了，沒想到還是慢一步，車子停到停車塔的頂樓。誰知兩個小鬼興奮過頭，想一個箭步衝下樓，小融跌得兩個膝蓋和手肘都擦傷流血。
這下子，也讓小融如願以償，嘴裡哼哼啊啊喊痛，老爹聽了心疼，整天抱在手裡，背在背上，像個小貝比一樣，惹得老大哥心裡很吃味，嘴裡碎碎念：「為什麼我要自己走路，弟弟卻可以給爸爸抱？」
回到家，小融繼續演苦情記，連坐在沙發上也唉唉叫：「啊，好痛喔！好痛喔！」好個「周瑜打黃蓋-------一個願打， 一個願挨。」就有人啥事也不做，只專心伺候一個哇哇叫的小鬼，偏偏兩人演技極差，演得肉麻兮兮當有趣，令人噁心想吐。明明剛還和哥哥一起追跑玩耍，一見爸爸自動變為「殘障人士」，凡是都要爸爸抱抱、親親、惜惜。
嵩賢就像老年得女，任憑小融在懷裡撒嬌鬧著，笑瞇瞇的說：「爸爸惜惜，小蜜糖！」
我實在看不下去了，一定要伸張正義，說：「Honey，Honey， 那我們都是『鹽巴』啊？」
蔚藍 5-8-200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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