源清的遠行 2-10-2011
說來也是巧合,
源清往生前一天,
在夢裡跟我辭行,
頭七時托夢給淑華。
我夢裡的源清和淑華一樣,
「他沒有微笑, 沒有愉悅. 也不是放心滿足的表情…」
他淡淡的說:「我不跟你起吃飯了,我要回興大辦點事。」
蔚藍 2-3-08
當一個人遠行時,
外人記不清他賺多少錢,多少是非,
親近的人卻記得他活著的時候,
說過什麼話,做過什麼好事,
一一浮現,感念一生。
我從大一時認識源清學長,
至今正好是他的二分之一後半生。
1/17下午三點半,回美國的前一天,
我心血來潮打電話給源清,我已經五年不見源清了。
我算是除了素蓉之外,
最後一個跟源清說過話的人了。
因為隔著電話,看不清臉,聽不太出來悲喜,
(因為他剛拆了插管,喉嚨受損),
只有哼哼啊啊的聲音。
我還跟他笑鬧著:「等你病好,記得寫email給我!」。
當天晚上七點半,素蓉叫我不用去長庚了,
因為源清剛剛因為發燒,又住進加護病房了,
除非是探病時間,否則也是見不到他的。
我知道無濟於事,可也給素蓉一個擁抱,
她也是一個身心都受煎熬的女人。
1/18,我如願延期一天回美國。
1/19下午兩點,我準時到達長庚加護病房前,
病房前還有源清的姊姊,還有兩三個素蓉的親友,
素蓉的表哥也帶一個源清認識的朋友來看他。
素蓉說,源清的同學中只有黃銀泳來看過他,
這還是黃銀泳安排的病房。
源清的姊姊說:「源清的一切,都是他自己讀書賺來的,
我們家裡一直都幫不上他的忙。」
四十歲,他終於是五子登科了!
探病時,護士要素蓉簽一份家屬同意書
下週一做血液檢查。
我輕喊他的名,他依然無聲無息。
我輕撫他的手,蒼白如紙。
我看著他的臉,像個小老頭似的,
素蓉指著我看他的下肢,紫色的血斑已呈塊狀,
在維生器的輔助下,雖有呼吸,人卻已沈睡。
過了五分鐘,廣播找徐源清家屬,
護士要素蓉簽一份肺穿刺的檢查,
素蓉當場拒絕,苦笑說:「我們是很不配合的家屬。」
我問:「為什麼不帶孩子給源清看看?」
素蓉說:「怕孩子院內感染。」
素蓉說,源清的免疫能力一直都不好,
一個小小的感冒,就讓他的肺無法自行呼吸了。
我想是工作勞累,讀博士班的壓力大,太累了!
我想起妙淳前一週處理先生的後事,
因為已經盡最大的努力了,
聽完天命,就要盡人事了。
我相信相知相愛相許一生的人,
要經歷如此生離與死別,
每一步都是艱難的決定。
我想起源清說過的一段話:
素蓉懷第一胎約七個月左右,
產檢檢查出是水腦症,
夫妻百般考慮之下,還是決定作人工流產。
源清說:「我可以照顧他一輩子,
若是我老了,走了,
誰照顧他一輩子呢?」
源清大學時曾和女友相戀多年,並論及婚嫁,
兩人歡歡喜喜去拍婚紗,
後來女友移情別戀,
婚紗照就此放在婚紗館,
沒有結局的愛情。
我再回憶他和素蓉結婚當天,
小倆口像一對娃似的,
在潮港城門口分送玫瑰花給賓客,
我誠心祝福他:
終於找到真愛!
也是在他的婚禮上,
我見到信宏的最後的背影。
然後源清跟我說起他去參加信宏的喪禮:
「我從來沒有見到一個人,可以那麼瘦,
瘦到我認不出來,他曾經是我認識的人。」
我在醫院見到的源清,
一如他所跟我描述的信宏,
瘦到我認不出這曾經是我認識的人,
------這是他最後跟我的對話。
我當下想:「或許素蓉真是太愛源清了!」
怪他捨不得對自己好,一個人住也不善待自己。
素蓉一心相信,源清一定會好起來的!
素蓉也捨不得源清再多受無謂的痛。
大悲大慟之下,夫妻的緣分都顯得渺小了,
往後的日子,都要素蓉一個人去面對了。
蔚藍 2-3-0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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