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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敬學琴 蔚藍 7-14-2008
* 山葉音樂班
去年十月，小敬剛讀一年級，一日我心血來潮，想去山葉音樂班拿份簡介。 一路上小敬使出盧功，碎碎唸道：「為什麼我要學鋼琴？我一點都不喜歡鋼琴，我只想在家裡玩樂高。我絕對絕對不要學鋼琴！」 我打馬虎眼，說：「我們只是去拿一份簡介而已，然後回家，好不好？」 班主任一問之下說：「耶，現在正好有他這個年紀的音樂班可以試聽，趕快進教室吧！」 我們母子就這樣搞不清楚狀況之下，被趕進教室。試聽完畢，小敬又開始盧：「媽媽，我一定一定要上這個音樂班！很好玩啦！你一定要讓我上課。」 我雖然也曾是班主任，深知這樣的行銷手法；一旦易位為母親角色，還是乖乖的掏錢，誰叫孩子上鉤了呢？
* 給愛麗絲
才上一個月，老師才教三個音階，小敬剛學會第一首世界名曲「小蜜蜂」，就迫不及待向來我家的所有大小訪客炫耀：「你看，我會彈琴！」客人們默不吭聲，隨手一彈，十指飛落之間，黑白鍵上點石成金，立刻琴聲悠揚，大珠小珠落玉盤，小敬被唬得瞠目結舌，心想：「怎麼大家都這麼厲害？原來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會彈琴。」 小敬忍不住向我們鄰居的大男生喬治炫耀：「你看我家有「鋼琴」！」（其實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鍵盤，勉強發出聲音的大玩具。）喬治當場秀一手，彈「給愛麗絲」的第一句。 小敬一聽，當場拜倒，這一首就是他夢寐以求的「聖歌」。當小敬七個月大時，第一次回台省親，聽見台灣的垃圾車竟然會唱歌，不知有多驚訝！之後每年回台灣，每天天一黑就在門口等著垃圾車唱著歌經過，阿嬤家的七個孫子就像閱兵似的，恭恭敬敬站在門口對著垃圾車揮手致謝。我相信全台灣的垃圾車都沒有看過這麼盛大的隊伍，這麼崇高的敬意，一直到我們回美國的前一天，清潔隊的叔叔阿姨們還非常依依不捨。為此，張小敬曾經有一個夢想：「我長大之後，要一邊開垃圾車，一邊彈鋼琴。」 「現在既然有人會彈這首歌，我也要學會。」於是小敬找上安妮阿姨，安妮阿姨彈完整首歌後，小敬簡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，崇拜如神。在什麼都不懂的情況下，硬是把樂譜、鍵盤和雙手合奏都背起來了。雖然彈得零零落落，偶有斷拍，也有八成像樣。 彈完這一首「給愛麗絲」之後，山葉音樂班第一級的課本看起來就太簡單了，加上小敬又是班上年紀最大的，自然領悟也快一點。 有一次上課時，老師走出去一下，小敬出奇不意秀出一段「給愛麗絲」，大多數家長都還不知道是誰彈的，正好老師進教室了。下課前五分鐘，老師精神講話，告誡家長：「山葉音樂班的精神是讓孩子循序漸進培養音感，從唱遊中、從聆聽各種樂器中，領受音樂的美好，希望家長不要操之過及，強迫孩子學習很難的音樂。」 「大人啊，冤枉！」我低著頭，在心中吶喊。
* 安娜老師
音樂班的安娜老師是個墨西哥裔的阿嬤級老師，集親切、幽默、嚴格於一身，雖然她的英文有點墨西哥腔，小孩倒也都聽得懂，我們每週跟著準時上課，回家乖乖練琴。孩子每天練琴半小時變成一種習慣，自然而然會看出成果，堅持練下去的人就會有成就感，道理簡單，堅持最難。 這一班原有十一個小孩，儼然像個小小聯合國。有三個韓國小孩，上課還依偎在媽媽身邊撒嬌兼耍賴，看得出沒興趣，又遲到又缺席，漸漸就消失了。同班有一個黑人小孩恩加西，一窩捲捲的頭髮可愛極了，他是這一班最小的孩子，卻是唱歌最大聲的，他更是班上的開心果，常逗樂大家。有兩個印度小孩，常在上課時和小敬一搭一鬧，小孩很快樂，媽媽們頭頂都要冒煙了。有一陣子，班上只剩兩個女生，其他都是男生，安娜老師上起課來險險要招架不住，與牛鬼蛇神共處，超級耗費心神體力。 班上的小女生各具特色：害羞的夏拉來自上海，小敬暗戀的史蒂芬妮也是台灣人，長得一如洋娃娃般的克莉絲汀娜，最有節奏感的美樂蒂……，班上的小女生都像天使一樣，頭頂帶著光環來上課，亮晶晶的眼神看著老師，嘴角發出甜甜的微笑，從來不鬧脾氣，從不出差錯，唱起歌來稚嫩甜美，跳起舞來輕巧動人，尤其是音樂發表會時，穿上小公主似的禮服，真是令我們這種生兒子的媽媽們羨慕至極。
山葉第二級的課本，不等老師教完，他已經自己練完了，上課時閒閒沒事，竟然無聊到雙手交叉成打結狀，或是將棒球帽壓低蓋住眼睛，照樣彈琴。有一次老師拿一張新樂譜，試唱兩次後要大家回座位上先用右手練習。小敬一拿起從未看過的新譜，兩手將就彈起來了，安娜老師嚇得兩眼瞪得好大。然後安娜老師私下用伊媚兒傳一些新樂譜讓他在家練習，免得在家沒事幹。 有一天安娜老師打電話來，說要給小敬跳到第三級。我才跟老師說實話：「其實我們父母都不懂音樂，即使我每週陪他上音樂班，我仍是音痴，連譜都看不懂，我們家連鋼琴都沒有，也沒有特別教他彈琴，都是他自己偷學的。」 安娜老師一聽，在電話那一頭大叫：「我的天！」
* 秘密花園
山葉音樂班介紹孩子聆聽各種不同的樂器，欣賞各種樂音之美。小敬突然對會發出聲音的樂器產生好奇心，一陣子說想學小提琴，我便帶他去認識一位小提琴老師，凡妮莎老師好心送小敬一堂小提琴簡介課程。他聽說喬治會吹黑管，去喬治家看看黑管長得什麼樣子，吹起來聲音如何。回台灣時發現爸爸高中時會吹伸縮喇叭，半騙半搶的把喇叭帶上飛機。然後又發現一種長相有趣的法國號，我們只好從YouTube裡抓影片給他看看。我們的小鍵盤上可以玩出不同樂器的聲音，他試著用同一首歌，玩玩不同樂器的音效如何。當我們搭長榮航空返台時，他不看電影不玩電動，對著機上的長榮交響樂驚呼連連，讚不絕口，連看三遍也不膩。 小敬開始對一些音樂家有興趣，閣林國際圖書的「兒童音樂大師系列」介紹十位最具影響力的音樂大師，以傳記形式巧妙結合音樂家生平和作品，聽後令人印象深刻。衛斯理叔叔送我們一套愛樂電台出版的「音樂精靈圖書館」，以十五種樂器和三十位古典音樂家的代表作做為導覽，是一場豐盛絕美的饗宴。他喜歡看朗郎演奏鋼琴時專注投入的神情，也跟著爸爸聽周杰倫的歌，藉機跟他說說周杰倫和朗郎學琴的過程。我們讓小敬見識一下英國六歲「美聲神童」康妮的天籟絕唱，韓國五歲「盲眼神童」劉藝恩的天賦異秉，人外有人，天才如是也。 我們從小敬一歲迷車子，兩歲迷火車，四歲迷樂高，現在六歲迷音樂，知道他是那種「某一陣子喜歡某樣東西，就會一直發燒下去，直到退燒為止」的小孩，並不以為意，我還跟孩子的爹說：「他的思考邏輯和性格，明明注定將來是個當工程師的料，這樣我們還要花這麼多音樂錢，只為了讓他玩玩嗎？」 說：「就當作訓練手眼協調和練功必經程序吧！」
* 辛蒂老師
我的朋友辛蒂畢業於茱莉亞音樂學院和南加大音樂碩士，雙修鋼琴和直笛，具有多年教學和演奏經驗。當初她說：「除非有天分，一般而言小男孩比較坐不住，手指小肌肉要到七歲才能靈活彈琴。」我們自知是屬於沒天分的，遂接受她的建議，先去山葉音樂班混一年，培養音感，學會看基本樂譜。 事過九個月，我帶小敬給辛蒂評估。辛蒂覺得小敬識譜能力很強，記憶頗佳，學習興趣濃厚，唯獨指法與坐姿都需要矯正。看在小敬學習興趣正濃，爐火正旺，我們便開始鋼琴家教課，半小時就要一千元台幣。第一堂課訂規矩，教坐姿；第二堂課教指法和節拍，兩千元台幣就飛了。 每次上課前，我都叮嚀小敬：「你要好好上課啊，一分鐘一美元，時間就是金錢啊！」為娘的捨不得去做臉，卻捨得讓孩子學琴。孩子的爹「哈」一組一千多美金的音響喇叭多年，一度被老婆評為奢侈品，現在竟甘願先為孩子買琴。買琴、練琴、學琴，幾年下來加上複利計算，又是一棟透天厝了。天下父母心，孩子的優先權永遠都勝過父母的夢想。 小敬的指法不正確，來自我們家的小鍵盤和鋼琴的觸感大大的不同。我們當初不想買鋼琴，怕孩子只是一時興起，隨手玩玩，父母一頭熱買下一個「大型垃圾」擺在客廳，實在是佔空間。 買琴和選琴對我們又是新課程。辛蒂老師雖是正統音樂學院畢業，一路學古典鋼琴，卻貼心的建議我們不如買數位鋼琴，一方面晚上想練琴可以帶耳機，不吵鄰居的安寧，一方面仍可以符合小敬喜歡嘗試各種樂器的好奇與興趣；更何況現在的數位鋼琴的製作技術已經進步到比古典鋼琴更逼真、更實用了。
* 安妮阿姨
感謝安妮阿姨的啟蒙和好心，讓我們偶爾去她家玩時可以彈兩下琴，安妮不但不收費，還超級有耐心教小敬，用力給他讚美。安妮一邊和我聊天，一邊念「生日快樂」歌的譜給小敬聽，他聽兩遍就學會了。安妮以輕鬆的態度，寬廣的視野帶領小敬走入音樂的秘密花園。 安妮說：「我從小上山葉音樂班，後來要轉到鋼琴家教時，有一段練苦功的瓶頸要走，除非是非常有興趣的人能堅持走過來，否則很多孩子會敗退下來，從此視學琴為苦差事。」 我們和小敬商量之後，決定既然暑假漫漫三個月，閒閒在家沒事做，那就雙管齊下，各取所長，小敬還很快樂的說：「我第一名喜歡的是彈鋼琴，第二名是游泳，然後是閱讀，最後才是中文課。」
* 一竅不通
小敬會喜歡鋼琴，應該感謝我們這一對父母對音樂一竅不通。因為一竅不通，我們很積極尋找給小敬解困的管道，徵詢其他學過音樂的專家意見。因為一竅不通，我們只能說：「哇！小敬你好會彈琴，你是我們家最會彈琴的人。」因為一竅不通，所以小敬一個人躲在小房間亂彈，嘗試各種不同的彈法和樂器都覺得樂趣無窮，摸索中建立自己的音感，還因此自學很多首世界名曲。因為我們一竅不通，無法正確指導他缺失，他反而建立自己的自信心，精益求精，甚至吃飯時，手指頭都會在餐桌上跳舞。 彈琴也成為小敬舒緩情緒的管道。往往我們會為小敬固執倔強的個性，屢誡不聽，氣得半死；現在我們只說：「罰你去練琴半小時！」彈著彈著，他的怒氣得到釋放，自然會微笑走出來。 按照安娜老師的計畫：「七月上第三級課程，九月進階第四級，在一年三個月後上完兩年課程，完成基礎課程，就可以選自己喜歡的樂器了。」目前看不出來小敬到底有沒有天分，只是有點好奇心和興趣，成熟度夠了，自然水到渠成，時間到了，自己乖乖去練琴。 孩子喜歡彈琴，當父母的是一則以喜，一則以憂：喜的是他多一項興趣和專長，憂的是要花無限多的錢，心痛痛。 我們從一開始就不敢奢望小敬：「學琴能變化氣質，潛移默化，將來當鋼琴家…..。」這幾年有興趣就好好學，過兩年興趣轉移也無妨，人生這麼多樂趣，沿途風光多明媚，若只是為了每天練琴八小時，失去童年，那多可惜！若只是為了練琴，而失去玩賞人生的能力，那也可惜！
蔚藍 7-14-200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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