加州禿鷹 @ 蔚藍迷*迷蔚藍

加州禿鷹 5-27-2013

這一天是炘炘的幸運日。

清晨在州立公園的紅木森林散步時，腳下是野生的加州酢漿草散佈路旁，為了引起一群孩子的觀察興趣，我故意嚷嚷說：「看誰今天最幸運，可以看到四片葉子的幸運草（shamrock）？近視的、老花的、大眼的、小眼的，看了老半天，炘炘大叫：「我找到一片幸運草！」

還真的是基因突變的唯一一片幸運草！

炘炘有個特異功能，喜歡和陌生人聊天，三言兩語搭訕後，儼然是老友般閒話家常，這一點讓我自嘆不如。

我們到州立公園觀看瀑布風景點時，一般遊客都忙著拍照取景，可炘炘看到一個蓄鬍帥哥，架個一台古董相機，身披黑斗篷的攝影師，忙著調整相機。我本以為是在拍電影，怎麼會在這種地方出現這款人、這道具、這場景，心裡正納悶。

我們惟恐會打擾人家工作，站得遠遠地，炘炘的好奇心驅使她上前詢問：「你在做什麼？」「你這相機是古董？還可以使用嗎？多少年歷史了？還是用古老底片嗎？」「你在拍什麼？為什麼要這樣穿黑斗篷拍照？」

這攝影師突然停下工作，很有耐心地說：「這相機已經有百年歷史了，還可以拍出非常完美的影像。我正在等夕陽照到瀑布的金黃光系。」

現在才下午三點半，離夕陽還有三個小時呢！這不僅讓我們對攝影師的藝術堅持讚佩不已，像我等觀光客，來去匆匆，拍張照片證明到此一遊，怎麼可能為了一束金黃光系等上三個小時以上。

(附註：這個景點被2013年五月刊的國家地理雜誌選為全球最美的一百個景點之34，big sur）

回程途中我們沿加州斷崖南下，一路驅車欣賞太平洋的湛藍海水，斷崖壯麗，海水綺麗，美不勝收，路過明信片推薦的風景點時，遂停車拍照。炘炘眼尖，看見某個路人拿著天線和超長大砲型相機在拍照，直直走過去問：「請問你在做什麼？」

那人指著崖邊一隅，說：「那裡有兩隻加州禿鷹（California Condor）。」有維基百科翻譯成『加州神鷲』，像我這種分不清鷹、鷲、鵰、梟、隼的人，通通都歸類成「猛禽類」。

「哪裡哪裡？」我們這種平常不懂賞鳥的凡人眼力很差。

五個孩子下車趨前觀看，我特意提醒孩子小聲點，別嚇著禿鷹了。

好不容易，看見兩隻如火雞般的黑鳥矗立在陡峭斷崖邊上，那危危顫顫的身影，不時翻動翅膀，又鎮定不動偽裝如黑岩，如果不是這人有帶追蹤天線，誰會注意到崖邊有寶物？

昨天我們開山路時，在流暢的車流中突然塞車。後來才知道是兩隻野火雞正在過馬路，牠們像是一對老夫妻悠悠然過紅綠燈似的，所有車子都很有默契地自動停車，分出一條無形的斑馬線，沒有車子敢按喇叭驚嚇他們，直到他們沒入草叢。

眼前這禿鷹，除了禿頭，真的很像昨天的野火雞。

這人不但對炘炘的多嘴好問不以為意，還很熱心地為我們上一堂野鳥課。

他說：「這加州禿鷹是印第安神話中很重要的圖騰象徵，也是最瀕臨絕種的野生動物之一，在1987年時只剩下22隻。2013年統計有四百多隻加州禿鷹，有一半在動物園裡，另外不到兩百隻加州禿鷹野放在外，平常能看到的機率非常低。」

「由於加州禿鷹是吃腐肉維生，很多獵人用鉛彈打獵，鉛彈爆破後殘留在動物的屍體中，禿鷹吃下腐肉屍體或含鉛內臟，體內的鉛含量過高而容易致命。我受某環境保護基金會所託，負責觀察野外加州禿鷹的生長情況。」哇！好偉大的平凡人！

我們真是太幸運了！上次在洛杉磯歷史博物館鳥類館看過加州禿鷹，沒想到今日竟然可以親眼目睹在山巔水湄飛翔的加州禿鷹，這樣的機緣簡直是比中樂透還開心！

這一對加州禿鷹在岩邊站立許久，我們拿著相機一直猛拍照，孩子回車上拿望遠鏡看個清楚，後來停車看風景的遊客很好奇我們在看什麼，我們一方面請他們安靜欣賞，一方面解說給其他遊客聽。突然，一輛疾駛而過的車子驚動加州禿鷹，他們遂振翅高飛，這一飛大家心中暗喜，心想：「加州禿鷹不飛，看起來就是野火雞，展翅高飛才是老鷹該做的事啊！」

這一飛不得了！兩隻老鷹輪流在我們頭頂盤旋不去，足足繞了近十圈，彷彿我們是獵物（腐肉？），加州禿鷹離我最近時只有一公尺遠，就在我頭頂上飛耶！翅膀全開時一如小孩張開雙臂，威武無比，翅膀下方有長三角形白色羽毛，他們利用空氣流滑翔，姿態優美，天生是個滑翔翼的高手。

我忙著拿相機一直連拍，心裡卻雀躍不已，這時候連單眼相機的長鏡頭都嫌不夠用（書到用時方恨少，那相機呢？），我心中暗喜還好這時候是用單眼相機的長鏡頭，不是用手機相機。不但如此，這兩隻加州禿鷹還讓我們有時間可以切換錄影老鷹飛翔的姿態。

本以為這樣的驚喜像煙火盛開過後的悵然，也算心滿意足，沒想到一隻加州禿鷹還停留在不遠處的崖邊，傻楞楞的盯著我們看，我們這一群大人小孩又去追加州禿鷹，從高高懸崖邊俯視加州禿鷹，近在咫尺。不但如此，連在懸崖下、礁石上、大海裡、海藻邊戲水的一群海豹都看得一清二楚。

加州禿鷹頭部的禿頭會隨著情緒而改變，此時牠的肉冠豔紅如火，禿頭以利接收太陽的紫外線，並使皮膚能脫水達滅菌效果（那禿頭也是嗎？）加州禿鷹下巴鼓脹如紅球，白喙，紅眼、白爪，頸部下方有一圈黑色穗毛，像是君王的羽毛圍巾似的梳攏整齊，通體烏黑亮麗，翅膀有黃色標誌的生物識別系統，可見是人工養殖後野放的，加州禿鷹的壽命可達五十年呢！

我噓聲叫孩子安靜莫吵加州禿鷹，沒想到這個生態員反而說：「我們一起數到三，把加州禿鷹驚醒飛翔好嗎？」

孩子們愛死這點子，數到一、二、三後大叫，懸崖邊的加州禿鷹紋風不動，懶洋洋轉個頭後，留下我們大笑的聲音。人鷹對看許久，禿鷹發現人類已無新把戲，無聊至極，拍翅在我們頭頂再次盤旋幾圈，像是道別，轉身往更濃密的山裡飛去，直到看不見黑色小點。

倏忽來了另一個黑點，我們大叫，生態員說：「喔，那是紅頭美洲鷲（turkey vulture）。」我們這種賞鳥外行人，看各種鳥都很像。

我們心中難以言喻的激動，大呼：「等一下下山就去買樂透了！」

威廉滿意的說：「每次我與大自然有終生難得的驚奇經驗後，覺得可以辭去工作，此生無憾了。」我是辭去工作，了無遺憾了，但還是要做家事。

這一場加州禿鷹奇遇記倒是可以拿來說嘴，讓我在台灣的朋友----灰面鷲專家李璟泓羨慕不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