親子 6-1-2012
這是我聽過很驚悚的親子故事之一：
去年我回台灣和小慧在麵店巧遇，我們十多年不見了，她身形依舊，語氣如昔，寒暄之間我看得出她眼底無盡的疲態。
我們身邊各自有親人，不方便長談，稍稍問候後互留通訊，擇期再見。
再約時，我誇張問：「你躲到哪裡去了？怎麼十幾年都找不到你？」
小慧娓娓道來十幾年的經歷，讓我聽得一臉驚駭，嚇出眼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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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慧在大學時有男友接送上下學，男友對她極其貼心照顧，呵護備至。小慧說：「我們談了五年戀愛，除了考慮男方年紀比我小之外，我更大的考慮是婆家。」
小慧悠悠說：「婆家是做餐飲業，有著屢敗屢戰、屢戰屢敗、奮鬥不懈、勇往直前的精神。」
我一聽，不知情的接口說：「那不是很好嗎？」
小慧說：「壞就壞在這十六字箴言上。幾乎你所想像得到的餐廳都開過，從夜市、路邊攤、韓式燒烤、義大利餐廳、排骨飯、牛排館、壽司店等，通通都開過，通通都失敗，又繼續開店，台灣從南到北，從西部到東部都開過店，也都關過店。」
我問：「那錢呢？」
小慧說：「賺了就賠，賠了再賺，繼續開店，繼續賠錢。」這正是小慧婚後生活很沒安全感的主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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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慧是國小老師，有份安穩的工作，照理說日子年年過，平穩順遂，總有一天會領到退休金。
小慧在婚後當月喜懷孕了，生完女兒後的兩個月又懷孕了。小慧覺得孩子來得太密集，自己是沒有能力應付的，本想拿掉，婆婆鼓勵她生下。沒想到女兒十二月出生，兒子還在隔年八月早產，姊弟是同年級同學，更顯得女兒的成熟懂事，和兒子的幼稚荒唐。
兒子未足月出生，剖腹生產，生命一度垂危。母親來不及看一眼，寶寶就被轉診到大醫院住保溫箱。等兒子從醫院帶回來時，本想交給保母帶，婆婆卻說：「我的朋友都可以自己帶孫子，為什麼我不能帶孫？」在婆婆疼孫溺愛下，兒子管教失當，行為失序，讓媽媽忙於善後。
比如婆婆從夜市收攤回家都午夜了，還把兒子鬧起來玩，兒子跟著過日夜顛倒的日子，先天不良加上後天失調，長得乾癟瘦小，一副營養不良樣，還常常生病跑醫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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等兒子五歲時，開始會偷錢。婆婆夜市攤賺的錢多到來不及存進銀行，現金多到衣櫥都裝爆了；兒子很聰明，知道錢藏在哪裡。他神不知鬼不覺的偷，偷了買糖果藏起來，等奶奶來時推說是奶奶買的，被姐姐發現告發。
小二時，兒子在便利商店偷東西，而且專挑櫃檯前的小東西，老闆都不知道。媽媽領著孩子去向老闆賠罪又賠錢，大義滅親請老闆報警處理。老闆念在小慧識大體教育孩子的份上，請家長三小時後來接孩子，罰小孩在店內小桌罰寫：「我以後不再偷東西。」
等媽媽去接兒子時，以為這次機會教育對孩子會有嚇阻作用，沒想到兒子得意的對媽媽分享他的大發現：「我知道這家便利商店共有六部攝影機，連放在什麼地方我都背起來了。我也知道老闆把錢藏在哪裡？什麼時候會收錢？」
兒子小四時去上跆拳道時，頑皮到把鞭炮放進土地公廟的香爐裡，看著香爐裡炸開的紙錢飛散，得意不已。
還有一次，樓上鄰居家裝潢後，留下一些廢棄物尚未清理，兒子拿球鞋到廢棄物裡燒，引起火災，驚動好幾輛消防車，後來管委會要求他們搬家才撤銷告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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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禁不住問：「難道沒辦法可以幫他嗎？」
小慧說：「你知道嗎？我是全校優良老師，多少家長想把孩子擠到我的班上。我的女兒是模範生，我的兒子是全校有名的搗蛋鬼。為此，我和孩子都被叫進輔導室接受個案輔導。」
「我接受三個月的心理輔導，才能說服自己，才有能量去擁抱這孩子。你知道這對我來說有多難嗎？但我盡力跨出去了。」小慧說得激動。
「前一晚睡前，我抱抱兒子，對他說：『你是好孩子，媽媽好愛你。』然後呢？隔天兒子就去放火，就去偷東西了，我該怎麼辦？」
小慧沮喪的問兒子：「媽媽不是昨天誇獎過你，昨晚還抱你、愛你嗎？怎麼今天又惹禍了？」
兒子的理由是：「我想你昨天抱我、愛我，今天我惹禍的話，你應該不會太生氣？」
在座幾個老師都上過心理輔導的專業課程，日日與學生為伍，對這問題也無解。本以為孩子是故意引起媽媽注意，可是發現孩子出事的理由和癥狀都很怪。加上這幾年爸爸和婆婆懷抱黃金夢，跑到墨西哥開墾農地，媽媽一個人又要忙教書又要管教孩子，可謂身心俱疲，小慧的辛苦可想而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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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慧說到這裡，席間一度無言，眾人不解問題所在。
小慧說：「後來我去上靈修課程，找出癥結。」
親子靈修中，老師找出兩位學員扮演母親和兒子，在回溯到最初出生過程中，扮演兒子的學員像被附身似的，失魂地使勁拉扯，哭喊：「我不要出來！我不要出來！」
小慧一看到這場景，當場崩潰大哭，了解到自己從一開始就不想要這個孩子來到這世界，是命運硬是把他拉出來，心不甘情不願當她的孩子；她表面上以女兒為榮，背地裡以兒子為恥；小慧曾試著接受兒子，但是不是發自內心。
當場母子都懂這樣的親子情份，抱頭痛哭，哭到無力才解脫，得到釋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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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聽得起一身雞皮疙瘩，真有其事嗎？卻真人真事印證了，即便這一生有緣當母子，緣份深淺也難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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