花落誰家－蔚藍迷*迷蔚藍

花落誰家 10-10-2016

兩年前，好不容易把房客芮瑪 ( 化名 )趕出去，還為此去小型法庭告她不付房租，請神容易送神難，尤其是送窮鬼更難。

然後是一位英國護士崔西進駐，她把房子布置得像是樣品屋，也準時付房租，實在是一位難得的完美房客，可惜兩年後因為崔西工作變動而搬家。

前一個星期，我去檢查房子，從後院看去，差點昏倒，院子裡亂七八糟，儼然像廢墟，和當初搬進去的情形簡直是天壤之別。

我憂心忡忡地等待崔西搬家，星期五下午五點去交接時，融霸又嚇一跳，不但完全清空，而且還把房子全部重漆一次，打掃得像最初搬進去的樣子，從來沒有一位房客如此自愛自重，如此善待房東。

這年頭，房客搬走未必是壞事，至少這四年裡，房租漲了$400，竟然沒有人喊貴。

星期六下午，我們直接open house，電話接到手軟，來客應接不暇。

A 在洛杉磯開維他命公司的老闆，最近在爾灣開分公司，受不了每天從洛杉磯來回奔波，塞車塞到崩潰，才想找一個度假屋，每周住三天，以便就近工作。A看了房子很喜歡，當場填寫租屋申請表，爽快提供個人信用分數。

我們看了他的申請表，年薪二十萬，隨時可以搬進來，信用分數還可以，但是是自營業者，這些資訊都沒有更進一步的證明。當天晚上我們打電話給A，並寄租賃契約給他。這時候，A露出本性，問可不可以降低一個月押金? 原本一直很乾脆俐落的A，突然有條件了。

自從和芮瑪打過交道後，我很清楚 : 如果一開始就有經濟困境，以後只會更差，不會更好，寧缺勿濫，也不要將就窮房客。

後來來了一對新婚夫妻B，男帥女美，太太剛懷孕四個月，築巢心態下，太太當下很喜歡這房子，想像他的兩隻狗可以去狗公園，小孩可以去公園遊玩，而且地點正好在親戚朋友的中間地點。當晚立刻寄出他們的申請表，先生在銀行工作，太太在顧問公司工作，年薪加起來超過十萬，信用分數算是好。除了曾經延遲付學生貸款之外，他們的經濟狀況還算好。

黑貓，白貓，會付房租就是好貓。天下沒有完美的房客，只有房東可以接受的瑕疵房客，既然接受了，大家都得承擔風險。

可惜他們要下個月才搬進來。對房東來說，ASAP，越早搬進來越好，我和融霸都討厭一直在租屋這件事上糾纏太多時間。

我們先選擇A，拒絕B，等被A拒絕後，再回頭找B時，B也拒絕我們了。這好像是男女相戀一樣，你愛他時他不愛妳，他不愛時你愛他，就是這麼一回事，要學會放下。

來了一個金髮美女看房子，自稱是單身，是一位生物科學家，剛賣掉聖地牙哥的房子，攢著一把錢，正在附近開一家新的科技公司，她想像可以每天走路上班，不用趕早塞車，也算是一種幸福。

金髮美女很仔細看房，連浴室水龍頭都打開檢查，馬桶也沖水，廚房水龍頭也打開，櫃子門打開檢查，低下頭看洗碗槽是否有發霉等，還好通通通過檢查。

我解釋說 : 【最近修繕工都很忙，我正在排工期，十一月份會換新的洗衣房門，現在正在等HOA修院子小門，房間會裝上崁燈。】

金髮美女很開心附和說 : 【我有漂亮的燈，我可以自己裝燈。】對話看似美好。

金髮美女把房子前前後後看了一遍，愛得不得了，拿出她早已準備好的信用紀錄表格，信用分數很高，看得出是高收入的好人。

她看了房子側邊，打開電器表，剎時臉上出現驚恐，說 : 【怎麼會這樣 ?】

我解釋說 : 【這是1984年建築的公寓，整個城市都是老房子，都是這樣設計的，更何況這電表背後是客廳，並不是睡房。即使是爾灣的最新公寓，也是將電表設在建築物內，沒啥好驚訝的。】

金髮美女說 : 【我是科學家，我知道電波對人的健康影響很大。我可以聽到電波的頻率，這會讓我心跳加速，無法呼吸，會導致我頭痛，失眠等。】

雖然我很喜歡這金髮美女，但是她如此敏感，絲毫不能強求，最怕她日後來告房東，那我就賠大了。

金髮美女說 : 【我在聖地牙哥的房子也是如此，電表連接建築物。我花了錢，請電力公司的人將它移走，我才放心。】哪棟房子不是電表連接建築物，就連幾百萬豪宅都是如此。

我好言解釋說 : 【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來改善居住品質，唯獨此事辦不到；就算我可以移走我個人的電表，也無法移走其他人的電表。】

金髮美女說 : 【我的心都碎了 ! 你知道我對這房子一見鍾情，我第一眼就喜歡這房子了，我甚至可以現在馬上開支票給你 ! 】

若是無緣，說什麼沒用了。

小融的猶太人寫作老師，說 : 【我在爾灣住了十年，搬家無數次，房租漲了$500，住屋空間卻少了500坪，逼得我不得不往南邊城市搬家。】

因應這一波中國移民潮到南加州，尤其是爾灣大學擴大招收大量大陸學生，多金大陸留學生入駐爾灣，使得房租大漲，一房一廳一廚一庫的格局約$1900/月，年年飆漲，連爾灣被汙染的土地，不適合人居的土地都改建成新社區。

我從2000年到爾灣時，居民約18萬，現在2016年，已經有25萬居民，造成交通堵塞，房價上漲，空氣汙染，過度開發，競爭激烈、治安變差等諸多問題，中國人成了主流，久居的白人氣得跳出來競選市長，有些經濟能力不佳的家庭便往南搬，造成南邊城市的房租也節節上升。

成立41年的爾灣原本是個年輕的城市，由於房價高漲，逼得傳統的獨立屋動輒數百萬起跳，年輕人根本負擔不起，改成住小公寓，小公寓從兩層樓改建成五層樓，甚至出現住商合一的五層公寓，年輕人寧可在電腦的虛擬世界裡奮戰，也不願意假日種花蒔草，躲開整理庭院的工作。年輕人的薪水扣除1/3的房租，1/3的政府稅，剩下的1/3要如何養家活口呢?

我對於年輕人晚婚，啃老族，或是無法成家立業，覺得擔憂。在這個城市裡貧富差距越來越大，對年輕人不利，如果像老美傳統的教育，讓孩子18歲後獨立，不幫孩子付學費，不幫忙付頭期款，不幫忙帶孫子的照顧費用，只怕年輕人的人生越來越黯淡了。

我有一位房客租了兩房一浴小公寓，四年裡我看他們甜蜜興奮地稱未婚夫妻到結婚，生女又育兒，看似圓滿，卻被活生生的經濟壓力打得血淋淋。

先生原是銀行貸款的專業人員，金融危機後被裁員，改在超市做夜班上貨工作，太太在牙醫診所當助理。可是孩子出生後，開銷變大了，壓力變大了。當太太被辭職，先生白天沉迷於打電動，負債增加了，房租延誤了，信用卡遲付了，他們自行宣布破產而不被允許，後來導致離婚。

哪家夫妻不為柴米油鹽而發生爭吵，這對夫妻吵架摔東西被鄰居打電話叫警察，先生抽菸被鄰居告到社區管委會，逼得我們得去聽證會說明，發給他逐客令。他既不付房租又不肯搬家，得勞動律師出馬，一但他有被驅逐紀錄，被告上小型法庭，租屋留下污點，下次要再找到租屋就更難了。

窮房客、惡房客見多了，我見怪不怪，卻也瞭解可憐之人必有可惡之處，我無法改變大環境的急速變化，只求能遠離小人。

於是見到老墨一家四口來租房子的勞工家庭，懇求降低房租，我不再心軟。

見到中東房客看房挑三揀四，額外要求，我也不會熱臉依附，或是降價以求。

年輕的小美小提琴家薪水太低，我也不想賭一下，寧可等下一個房客會更好。

我繼續整修房子，把外牆全漆過一遍，把煙霧偵測器和二氧化碳偵測器都安裝新的，還買了滅火器備用，請專人來打掃，換過全新的百葉窗、換新的馬桶蓋和衛生紙架，還有新的蓮蓬頭....。這些零零碎碎的修繕工作，都叫不到工人，只好自己動手做，趁著假日有人來看房時，多多少少做一點。花了兩個星期買材料，做維修，期待讓三十年的老公寓維持最佳狀況。

某天來了兩組Section-8 ( 簡稱S-8，低收入者家庭，接受政府的房租補助 ) 的租屋者，巧的是都是黑人，都是在某百貨公司上班，而且馬上就可以搬進來。

第一組是一對黑人姊妹花，帶著一個十歲的小女生，沒有寵物，自付30%的租金。我們看了一下年薪，加起來有五萬，我不解這怎麼叫【低收入家庭】? 當我們要她們的信用報告書時，過幾天才附上。

黑人姐妹花要求要房東附上冰箱和付水費，還有降$20/月的房租，我一概拒絕，政府和房東沒有必要供養你一輩子。

第二組是和我同年紀的祖母，帶著三歲的孫女，原本住在拉斯維加斯，因為空氣乾燥，讓孩子無法呼吸，所以搬到南加州。

奇怪的是，祖母月薪$700，孫女每個月領政府$600的津貼，政府還幫她付房租。我覺得不合理的是 : 祖母的銀行存款只有$10，卻拿蘋果手機，開賓士雙門開天窗跑車。

當我向融霸形容我所觀察的現象時，融霸氣得飆國罵，說 : 【我們工作累得像狗，繳出去的稅是用來供養這群人嗎 ? 】

租給S-8的房東，必須先填寫政府出租表格，政府派人來檢查房子，屋內是否有漏水的情況，是否有煙霧偵測器，是否符合適宜人居的條件，附上這地區最近租屋的三個價錢，符合者由政府負擔70%的房子，一但房客沒有維持好房子，遭房東舉證，政府將不再提供S-8的服務。

租給S-8的最大好處是不用擔心收不到房租，每個月政府準時把錢匯到指定帳戶，只要沒問題房客，都可以年年續約，不用擔心年年找房客的困境。

缺點是有些社區不喜歡有S-8，怕會影響房價，甚至有些社區不歡迎黑人。

對我們來說，無所謂租給黑人，也不怕房價跌落，也曾經嘗過租給S-8 的甜頭，只希望是個好房客而已。

在花落誰家前，我幾乎每天忙著衝向出租屋，有時為了爭取盡快出租的時效趕緊打掃修繕，有時為了增加出租機會，一天為一個看屋者 open house。

雖然是十月的淡季，有人看屋總比沒人光顧好，而且租金上漲的情況下，期待現在的辛苦付出，將來可以成為孩子讀大學的經濟來源，那就值得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