與莊教授對談－蔚藍迷*迷蔚藍

與莊教授對談 9-23-2009

莊教授是我年少至交。二十幾年前，怎能預料未來的未來，我們會變成什麼樣的人？

大學畢業後，他當了保齡球館經理，研究命理，算出自己該出國進修，便去美國讀多媒體碩士，又去英國讀藝術博士，現在在南部某國立大學當教授，而我淪落在美國過日子。

曾經相熟，那以前說話的調調兒還在，我們在一席午后茶中，有許多精彩的對話：

我的表妹曾在大學裡聽過莊教授的傳說，一個非常特立獨行的人，行事惹人非議。我一聽，哈哈大笑，拍手叫絕，趁機逼問莊教授。

莊教授說：「我回國教書第一年，學校就開校務會議，以『破壞和諧』之名要開除我。」

我當然想知道他是如何「破壞和諧」？罪名呢？

莊教授說：「人家老教授做了十年都做不出來的研究計畫，我和我學長一年就做出來了，那些老教授們還如何混下去？那大家還如何能和諧共處？」

我笑得腰都快彎了，故意罵他：「你很搞怪ㄟ！」他兩手一攤，很是無奈，說：「很多老教授積習難改，在我們這領域裡的北部私立大學科系都失去競爭力了。」

我說：「你這麼怪的老師，怎麼教學生？同儕怎麼會受得了你？」

莊教授說：「我不怪，我真的一點都不怪。我以前的學校裡有一個教授，每一次不管開什麼主題的會議都說：『你們都不是藝術家，只有我是藝術家，你們說的都不算。』。」我當場傻眼。

莊教授又說：「甚至還有一個原住民教授，每次開會都嚷著：『你們漢人都欺負我們原住民，從以前到現在，這次開會不能算！』這樣的會議開一百次也不會有結果。」我聽得瞠目結舌，這還叫開會嗎？

我常笑莊教授說：「你最怪的就是『從不承認自己很怪！』。」看樣子，我還真是錯怪他，還有人比他更怪。

莊教授應以前指導教授之邀到南部大學教書，學校找他出任行政工作。

莊教授問校方：「你們確定要找我嗎？你們覺得我可以勝任嗎？」

校方肯定的說：「沒錯！就是你！」

莊教授說：「我只有一個條件：我一定會把事情辦好，但是我不想整天待在辦公室裡。」

於是乎，莊教授和我閒閒在家，一邊喝茶，一邊聊天，一邊看手機處理校務。

我問：「你家安置得如此好，你會請學校老師或學生來家裡聊天喝茶嗎？」

莊教授大笑：「我故意把家搬離學校很遠，讓他們找不到；就算臨時找我，也會因為我家住得遠，而另請他人應急。」

「現在學生和老師都不親近。」莊教授說：「有一天，我收到一封電郵，內容大約是：『莊老師：明天晚上系上有謝師宴，請你準備一份禮物和餘興節目。』，並告知時間和地點。」

我想起以前我們辦謝師宴，請班上寫字最漂亮的同學寫邀請卡，提早兩星期請班代親自送邀請卡，恭請老師，當天要派專人去接送老師，還要輪班派人陪老師聊天奉茶，免得老師覺得不受重視；既然是謝師宴，當然要很有誠意。

莊教授說：「我看完信，回電郵，寫著：『沒誠意，不去不去！』。」哈！果然有個性！

我問：「那你平常會罵學生嗎？」

莊教授笑說：「我不罵學生的，我只嘲笑他們，他們就嚇死了。」

莊教授哭笑不得的對我說：「竟然有一個學生在期末教師評鑑上說我：『這是我見過最沒競爭力的老師。』

莊教授拿著這份教授評鑑單在校務會議上說：「像我這樣一年做幾百萬研究案子的人，都沒競爭力，請問還誰有競爭力？」

莊教授一說完，所有在座教授的頭都低到桌上了。

我向莊教授建議:「既然工作所及，你有機會一定要教學生自食其力，在校時間要去打工，累積工作經驗。」

莊教授聞言，大笑我的迂，說：「現在的學生和你想的不一樣。當我苦口婆心告誡學生，為將來的職場提早做準備，我是言者諄諄，他們是聽者藐藐；一回頭，給你扮個鬼臉。你在擔心他們的前途，他們可一點都不擔心，大不了，回家向父母拿錢。」

這就是所謂的「尼特族」嗎？Not Education、 Employee and Training。遙想我讀大學時，深怕中文系畢業之後找不到工作，在學期間拼命磨練自己，不但學業成績要拼全優等，大三時一年要辦八十餘個動靜態活動；當時大家都恥於向父母伸手拿錢，我除了大一第一學期父母付過學費外，其他學費、生活費和住宿費都自己賺，我最多兼過十三個家教。畢業後，只有我挑老闆的份，豈有工作挑我？我大學畢業的月薪逼近二十萬了，比教授還高。

今年畢業生就很可憐，失業率高，工作不好做，起薪又低，能養活自己都很難了，遑論分擔家計？

談起大學甄試，莊教授說：「我們十幾個老師開了幾個小時會議，都無法決定要錄取誰？」「當每一個人學生的才藝都是鋼琴和小提琴時，好與不好都不會差太多的。」

所以啦，突然出現一個會跳「八家將」的，大家眼睛為之一亮，異口同聲說：「就這個好了！」。

我以一個家長之姿大聲抗議說：「不公平！你知道學鋼琴和小提琴的學費比八家將花更多錢呢！」

莊教授也說：「我在十餘個學生中選一個，難道對其他人就公平嗎？要講公平就參加聯考啊！」

的確！爾灣要求小學四年級小朋友要會兩種樂器，要會四種泳式，這只是基本要求，未必篩選出優秀或是有潛力的人才。身為家長，我們花這麼多錢，這麼多時間，為的是什麼？

當我們在聊天時，莊教授那乖巧的女兒靜靜坐在一旁畫圖，我問他：「你教你女兒畫圖嗎？」

「唉，甭提了！我女兒嫌我連彩色筆都亂擺，連顏色都畫得髒髒的，為什麼不把顏色塗進框框裡，她唸我說都不聽老師的話......。」

這也難怪，五歲的小孩最崇拜老師了；偏偏才氣縱橫一生的莊教授，能寫書、能畫畫、能教書、能攝影，竟然敗倒在一個五歲小女孩手上。

我想他當學生時，恃才傲物；現在當老師了，那藝術家的性格，怎能入世？

莊教授自信的說：「你放心！我的工作就是教學生如何將產品變成商品去賺錢、去謀生。」所以他在鄉野山間成立工作室，幫助農家和包裝商品做產銷，運用多媒體傳銷，改善農家生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