美髮院見聞 6-4-2012

 

 

 

我的頭髮又長又毛又燥,越老越捲,已經撐不到暑假回台灣燙離子燙了,索性找個髮型設計師一併解決。

 

 

 

離子燙真是耗時,又燙、又洗、又吹、又燙、又洗、又吹、又剪、又染,少說五、六個小時是跑不掉的。我帶了一本張小虹的「身體摺學」,一邊看書、一邊看八卦雜誌、更多的時間是在觀察美髮院裡的一舉一動,打發無聊的午后。

 

 

 

*

 

 

 

這家美髮院很特別,一條龍似的長形店家,前半部是中東人開的美髮專賣店,舉凡讓頭髮變漂亮的東西琳琅滿目;店家後半部擺了七張美髮椅,分組給七個不同髮型師,每個髮型師都是獨立戶,以日租單椅計費,每個髮型師從頭到尾打理所有流程,包含接電話、收錢、洗染剪燙髮、掃地、採購用品、和客人聊天等,從早到晚,從頭忙到尾。

 

 

 

有趣的是七個髮型師都是不同國籍,伊朗的、台灣的、韓國的、越南的、日本的、香港的等,各自作業,各具風格。整家美髮院何止南腔北調,還世界一家呢?我在等待的時間裡,一下子聽廣東話、國語、英語,還間以稍懂幾句的韓語,和聽不懂的伊朗話、越南話,咿咿喔喔中伴以吹風機呼嘯聲和推剪機械聲,空氣中有洗髮水味、人工香味、燙髮藥水味,地上的落髮有金的、黑的、白的、捲的、直的、短的。

 

 

 

大家各做各事,各賺各錢,互不影響,也不互搶生意,一切顯得整齊有致,遵守共同規則。所有物件擺置整齊、個人用品條理分明、三張洗髮椅先後輪流,髮型師一剪完髮趕緊找空檔掃地、其他等待的客人則安靜看書報,髮型師和客人熱切聊天、即使一屋子人,也沒吵雜紛亂的感覺。

 

 

 

*

 

 

 

我剛坐定,設計師請我先坐一會兒,他正在一名印度女孩吹剪頭髮。

 

 

 

我知道印度女人的頭髮又黑又多又毛,所以他們習慣在髮後一束馬尾,或是一根粗粗麻花辮,簡單省事。設計師能搞定印度女孩的頭髮,當然是靠離子燙。是啊!哪個年輕女孩不愛漂亮,不想長髮飄逸吸引異性呢?但是要燙這一頭髮量超多的離子燙,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

 

 

 

有一次一個客人問設計師:「我想把長髮剪了捐給癌症病患。」

 

 

 

設計師快人快語說:「如果你是要做善事,當然可以捐髮;如果你想賣錢,更多印度人的頭髮又黑又多又亮,捐一次可以做出好幾頂假髮呢!有專人在賣髮,髮質比你好。」所言不假。

 

 

 

*

 

 

 

美髮院是最容易聽八卦的地方;我的眼睛在看書,耳朵卻在豎耳聽故事。

 

 

 

我上完藥水在一旁等待,下一個客人一邊剪髮、一邊和髮型師聊天,激憤的說:「你知道我的頭髮怎麼會變這樣嗎?」

 

 

 

我不禁抬頭一看,感覺頭髮層次有點怪,忽長忽短,忽高忽低,心裡正納悶著:「這是哪個髮型師的傑作?」

 

 

 

這客人一開口就一口氣說完整個故事:「吼,我女兒喔,我快被她氣死!我問她暑假要去補SAT嗎?她說,她的好朋友都不去,她也不要去。我說,我給你錢去,你還不去,我以前想去還沒錢呢!其他錢都花了,我都捨得這SAT的錢,她為什麼不肯多花點時間,多加把勁呢?不管我怎麼跟她說,她都不聽,我氣得拿起剪刀把自己的頭髮剪成這樣子啦.....。」

 

 

 

我忍不住把頭從八卦雜誌抬起來,一看,不敢笑出聲。

 

 

 

我在心中立志:「以後我兒子如果不去補SAT,我寧可拿錢去整形,也不要拿自己頭髮出氣。」

 

 

 

髮型師安慰客人說:「你啊,下次生氣剪你女兒的頭髮就好了,不要剪你的頭髮,這樣我很難補救ㄟ。」一笑解千愁。

 

 

 

*

 

 

 

髮型師幫我上第二劑藥水時,又來下一個客人。

 

 

 

髮型師用國語偷偷對我說:「她是麗莎,超級甜美的女士。她是新港區的千萬房地產經紀人,中東人,精明又有智慧。」

 

 

 

我偷偷瞧一眼,六十幾歲女人仍保養得當,體態合宜,高貴大方,一臉笑意卻沒世儈味。麗莎一會兒先去買個貝果給過午未食的髮型師,一會兒又去找店長哈啦。

 

 

 

待我頭髮上過藥水後,又坐到一旁等待,繼續看雜誌、聽八卦。

 

 

 

麗莎的金棕色短髮有著自然的大波浪捲,像隨意流動的海浪,有著美麗浪漫的綺想,映襯著波斯人立體深邃的五官,濃眉大眼,顧風情,看得出麗莎年輕時是個大美人。但是美人對於自己的美麗總嫌不滿足,即便風韻猶存,麗莎仍追問髮型師如何更漂亮的秘訣。

 

 

 

單身的香港設計師看上去不輸時下的潮男,有自己對美的觀點,也有討好女人的好口才,他才說:「像我都四十五歲了......」還沒等髮型師說完整句話,麗莎瞪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,描了黑眼線更有誇張的效果,像是法官審問案件般逼問:「What Happen?!」那語氣中有讚美、有驚喜、有疑問,讓被問的人有驕傲、有光彩、有神祕,好似套好的對話演得自然貼切,像老朋友開得起年紀的玩笑,更引起眾人側目。

 

 

 

髮型師有點不好意思,笑出眼角的皺紋,說:「我只是每週染一下鬢角白髮,看起來就精神多了。」麗莎也笑了,笑出眼角的皺紋。

 

 

 

難怪髮型師誇讚麗莎,簡單的對話就引出一個笑點,簡單的事物就套出交情,如此幽默,如此得體,難怪髮型師說:「Lisa,You're so sweet!』用甜美來形容一個六十歲的女人,足見她在事業與做人的成功。

 

 

 

*

 

 

 

麗莎滿意的離開,小費給得特別多,髮型師笑得特別開心。

 

 

 

又來一個男人剪頭髮,髮型師瞬間調頻,從英文轉為廣東話,像是唱歌似的含糊哆嗦起來,我聽不甚懂。

 

 

 

但我的眼睛在偷學如何幫男生用推剪剪頭髮,回家拿兩個兒子做實驗。髮型師三兩下稀哩呼嚕就理完一顆男生頭,又快又好,足見二十幾年的髮藝功力。另一頭的韓國髮型師約五十幾歲,戴著老花眼睛,像是研究髮雕藝術,一根一根髮的剪,精細認真,與這港師純然不同。

 

 

 

髮型師日租場地,只要動作快,客人滿意,能接待越多客人收入越多,當然可以賺更多錢。於是髮型師像千手觀音一樣,俐落迅速,同時做好幾個客人。

 

 

 

當然有客人不喜歡這樣的服務品質,心裡暗嘆:「好歹我也是花錢買你的時間啊!」「好歹我也事先打電話來預約啊!怎麼客人都擠在同一時段?」

 

 

 

髮型師就是有辦法扣除自己的開店成本,用合理價回饋客人,他就是有辦法同時搞定兩個客人的流程,一個剪髮,一個等染;一個吹髮、一個等燙,完全不衝突,也不見有人抱怨。

 

 

 

*

 

 

 

服務品質當然比不上台灣美髮業,價錢當然兩倍貴,技術視個人功力而定。但又如何,入境隨俗就隨遇而安了,好歹還附贈了多場生活剪影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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