君蘭   10-29-2009


君蘭說:「我一聽到你夏天要回來,兩星期前就開始設計一個拼布包要送給你,不知你喜不喜歡?」君蘭一邊說著,誠意滿滿卻又有點猶豫的拿出這個拼布包。


君蘭說:「我想你平日寫作,應該會放A4 的文件,特地把這拼布包設計大一點,可以放進A4 的檔案夾。」


「你看!我在內部還設計了很多小內袋,可以放零錢包的、可以放手機的、可以放鑰匙的。還有這一個小拼布包,可以放你的雜物,免得包包太亂。嗯,不知你喜不喜歡?」


光是要蒐集這麼多拼布,光是看這精細的縫紉,便不知要多多少時間和心思,叫我怎能不感動?


對我來說,這個包包比COACH 或是 LV 更值錢,更有價值。回到美國,暫且將COACH 束之高閣,每天背著君蘭拼布包,大搖大擺的逛,若是遇到人詢問這包包,還要很驕傲的說:「這是我大學同學特地縫製送我的,絕世僅有,獨一無二的拼布包。」



 


君蘭是我的大學同學,當我要競選系總幹事前,我第一徵詢君蘭可不可以當我的財務長,不然我這對金錢沒概念的人,可能要背負「貪污納財」的污名,處理糊塗帳。


君蘭在土木系當研究室助理時,把一整個研究室管理得井然有序。我當班代時,也是君蘭來管班費支出流向。對於錢,我最是信任她,即使把自己的荷包交給她,我也心甘情願。


後來我真的選上系總幹事,身為全校最大系的系學會總幹事,每年有將近八十餘個大大小小的活動,每個活動都要用到錢,怎能不頭腦清楚,量入為出?我們系上光是系學會幹部就有五十餘位,這些不計時間,不計酬勞付出的人,我總得表達我的感激之情吧!


於是我和君蘭商量出辦書展籌系幹部基金。我們連辦一星期的書展,讓所有幹部排班去書展賣書,盈餘兩萬元,就是這一屆的幹部基金。我用這筆錢發聘書給所有幹部,讓大家倍感榮耀與尊重;我用這筆錢發感謝狀給幹部,感謝大家的辛勞。我用這筆錢在每個大活動之後開慶功宴,請幹部吃個飯,聊表答謝之意。我用這筆錢做了很多事,凝聚幹部的向心力,完全不動用到公款一毛錢,全系沒人敢說一句話,皆大歡喜。


後來我們辦武陵農場的迎新露營,君蘭不克前往。出發前,君蘭將所以費用,用一個個信封裝得好好的並寫上用途,一一交代我:「這是給司機的、這是餐費、這是緊急預備金.....。」好似諸葛亮的錦囊妙計,全程都在君蘭的預算之中,何時何地該花什麼錢,她都神機妙算了,我只需把信封交出去即可。她總是可以讓我無後顧之憂,在前方打戰。


感謝君蘭的用心,一直到我卸任交接前,系費竟然還有餘款,創歷年學會的紀錄,讓我全身而退。




大學畢業後,君蘭回羅東教書。起先在一所山裡的國中教書,因為是偏遠地區的鄉下小學校,讓君蘭必須身兼國文老師,兼任英文和音樂老師。


我平日聽君蘭說國語都有濃重的宜蘭腔,怎麼教英文,發抖的問:「你怎麼教英文和音樂?」


「自己聽聽錄音帶,就去教書了。」


事過十五年,我問君蘭:「你今年教什麼?」


君蘭說:「我教國文,還有身心障礙班的拼布課。」搖身一變,君蘭變成拼布老師了。


這些年,君蘭去師大修完特殊教育學分班,和政大的哲學研究所,第一名畢業後,英雄無用武之地,竟教起拼布課。這幾年,君蘭迷上拼布,先生還送她一台小縫紉機當生日禮物,讓她更能沈浸在拼布藝術中。




今年君蘭負責籌辦同學會,全家特地從宜蘭開車到台中。


君蘭的先生東泰簡直是我們的「同班同學」,和我們玩了二十年,真情不減。每每我們班辦活動,需要壯丁來護衛,東泰都很願意當來義工。我們看著他們從大學時相戀,畢業後修成正果,感情始終如一,很是羨慕。


我問東泰:「聽說現在學生很壞,都會欺負老師ㄟ。」


東泰說:「我不能生氣,我一出手會打死人的。」東泰是劍道國手,跆拳道黑段,難怪學生不敢惹他。


同學會後三天,我去宜蘭,相約去看看君蘭。君蘭為了和我相見一聊,她從天亮等到天黑,直到我十點逛完羅東夜市,她騎機車把我載回家,我在機車後頑皮的環抱她的腰,像是以前大學時一起騎車去忠孝夜市吃宵夜一樣。


君蘭一路介紹她教書的學校、她女兒讀的國小、她以前住過的住家、每天騎車上學的路......,黑夜無邊,我雖一時記不清楚實際地點,卻實實在在感受她的熱情,恨不得在短短五分鐘把我塞進她的生活裡。


君蘭二十年不變,身材還是一樣苗條,還是一樣能幹,做事條理清晰,做人熱情真意。



 到了君蘭的家,君蘭忙不迭介紹著她的生活:如何買這個家的機緣巧合,家裡的正宗台灣土狗,已經讀高三的兒子,貼心的小女兒,還讓我看她的縫紉工作室,她曾這樣一針一針縫紉出送我的拼布包。


我們兩個女人久久不見,有說不完的話,夜色已晚,可是很多話說不完,我們必須「加夜班」把話說快一點,說從前、過去和現在的種種。


君蘭說:「我從吃過晚餐,就泡好蓮花茶等你了!」


「你一定很懷念台灣水果吧?這芭樂今日現採,你多吃點。」


我剛從羅東夜市吃飽飽的過來,眼前又是一番好心意,君蘭一邊勸吃,一邊關心我。


總是這樣,以前大學時,我是全班最忙的人,君蘭總不忘關心我,幫我帶個便當或是水果,叮嚀我注意健康。她虛長我兩個月,總是像姊姊一樣關照我。


席間得知我正頭痛,君蘭立刻拿出按摩膏,幫我刮痧按摩起來,勸我要去運動,要注意健康。




深夜十二點多,我必須要回民宿,東泰開車送我回去。巧的是,民宿正在君蘭第一個教書的學校附近。


東泰在前方開車,我和君蘭談起逝去的朋友,她嚇得一身冷汗,汗毛直立,不知我這十幾年來的人生遭遇天翻地覆,像是坐雲霄飛車一般刺激,比小說更小說,這是她安靜在宜蘭生活所無法想像的。


在黑悠悠的鄉下,彷彿整個宜蘭都睡入夢鄉了。我們在黑夜疾走,人生故事穿越時空,眨眼之間,倏忽十年匆匆;在黑夜疾走,看不到翻騰的痕跡,彼此都能心領神會,暗自珍惜當下。


下車前,君蘭很感動的說:「我回宜蘭教了十幾年書,你是唯一來宜蘭看過我兩次的同學。」


宜蘭到台中很遠嗎?為什麼同學不相見?美國到宜蘭很近嗎?我心隨意走,瞬間連結十餘年的空間斷層,馬上能拉近心的距離。


因為去過君蘭的家,我身在美國,心有了想像的依據,可以想像她的每日生活和作息,只要君蘭說:「我的家.....」,我的腦海立刻浮現出她那溫馨的家,把家收拾得整整齊齊,把家人照顧得妥妥貼貼的身影,君蘭一直是好同學、好老婆、好媽媽和好老師。



我還是忍不住問:「你教了十五年書,難道不累嗎?」


君蘭不改平日樂天,大笑說:「怎麼能累?路才走一半,我還有十五年才退休呢!」


君蘭永遠笑容滿面,樂觀熱情, 有情有義在人間。


 


 


 


 


 


 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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