落葉歸根 @ 蔚藍迷*迷蔚藍

落葉歸根 7-20-2016

暑假裡我每天帶著孩子車來車去，覺得內心匱乏，面目可憎，趕緊來讀書美容一番。

我看兩遍【落葉歸根】，老實說，很難寫讀書心得。書的副標題是【一個亂世奇女子的真實傳奇】，作者嚴君玲，以第一人稱全知觀點寫自傳，縱跨中國近代史130年，一個中國家族史四代的恩怨情仇。

很難寫讀書心得的原因是 : 這是一般人很難有共鳴的人生經歷。很值得寫心得的原因是 : 難得有一個中英文俱佳的華裔作家，把自己的一生經歷如此紀實呈現，連希拉蕊.柯林頓都親筆致函，對嚴女士的坎坷的人生想起自己母親的一生。

*生不由己，活不由己

全書共分32章，以中國四字成語囊括主題，巧妙串聯，足見文學造詣之高。故事以1988年父親過世後分家產開啟序幕，以1990年娘的葬禮分遺產為終。一如中國灰姑娘的故事，作者的母親得產褥熱過世，留下五個幼兒，當時作者才出生兩個星期，連生母的長相都不復記憶。

經商得意的父親娶了年輕貌美卻心腸狠毒的後母，這位後母 ( 書中稱為娘)是中法混血，住在法租界，會說中英法文為傲，自以為高人一等。先天的天生麗質，加上後天的經濟富裕，成為交際花，成為作者的父親在生意上無往不利的幫手。

童話中後母總是對原生子女極盡虐待之能事，對自己的孩子百般寵溺。在兵荒馬亂的年代裡，這樣的富裕之家雖南北遷徙，卻財源廣進，七個子女能在外語學校受到良好的教育，衣食無缺，在外租界地住在洋房裡，享受小康幸福，不受到戰亂侵擾，家裡有佣人和司機，不用擔心財務。

表面上看似安康，作者童年裡飽受精神上的侵凌，包含兄姐的欺壓，後母的霸凌，父親的忽視，唯一疼愛他的爺爺和姑爸爸( 作者爸爸的姊姊)卻無力保護她，只能勉勵她讀書出頭天，以改變自己的命運。好在作者天賦異稟，博學強記，因寫作得獎而翻身去英國讀書，因讀醫學院當醫生輾轉到美國。

*生母無緣，後母無愛

在百年戰爭的摧殘下，億億萬萬的中國人穿不暖、吃不飽，飽受刀槍戰火的威脅，家人離散，命在旦夕。作者把個人渺小的命運融入近代史中，活生生從中外歷史裡來去一遭，活著，才能說故事。

最驚險的是，家人往香港逃難避災時，娘卻把眼中釘的作者送到戰火深處的天津教會學校，這等狠心，直是置人於死地。人皆有惻隱之心，即使是災難中，越見人性本善，更何況是同一屋簷下，小女孩口口聲聲喊娘，娘卻不留一點生路給後輩。後母心機之深之重，讀來令人不寒而慄。

書中敘述許多後母所作所為，令人覺得不可思議，卻真實發生過，難怪作者晚年需要透過書寫家族史來自我療傷，打開心結。後母一生美麗富貴，並沒有做惡多端而得到報應，即使老之病死，一切都在她掌握中。如果真有報應，應該是親生兒子因誤食草莓病菌得急性小兒麻痺症而亡。

如此看來，迪士尼【灰姑娘】故事中的後母，真是小巫見大巫了。

*龍生九種，其性各異

同父異母的六個孩子其性各異，大姊因先天畸形而心態扭曲，又後來經歷文化大革命的洗禮，不顧禮義廉恥，只要能生存，無所不用其極，江山易改，本性難移，作者從小吃大姊的虧，最後仍被將一軍，令人不勝唏噓，正不勝邪。

大哥本是長男，身負家族重任，卻在一次忤逆後母中遭到放逐。這樣的情節從古代的宮廷戲可以延伸到近代商場，伴君如伴虎，伴後母更是如母老虎一般，一言之誤，一生皆錯，再回頭時已百年身，一生蹉跎不得志。

三哥最懂得深藏不露的高手，人在屋簷下，不得不低頭，寧願忍氣吞聲，寧願搖尾乞憐，屈就成無志氣、無自我的縮頭烏龜也罷。烏龜最終長壽，成為見真章的贏家，最後才翻牌見真面目。作者從小以為三哥是和她同一陣線的，一直到最終才認清兄弟之間的敵我關係，爾虞我詐早已伏下機關重重。

比起作者的仗義執言而吃盡了苦，小妹更是身在福中卻無福，因為美麗得寵被生母所忌妒，最早脫離親子關係，親娘不是娘，是娘卻無母愛，這樣環境下長大的孩子如何學習愛 ? 書中描寫不合常情的親情，絕少出現父慈子孝、兄友弟恭的溫馨畫面，實在令人驚訝，果真現實人生比小說更傳奇 ?

上帝關了一扇門時，總會打開另一門，一如灰姑娘有仙女的幫助，作者有姑爸爸的愛支持她勇敢前行，暗夜裡為她療傷止痛，給她擁抱溫暖，這對一個精神上的孤兒來說，彌足珍貴。

*改變命運，峰迴路轉

所謂命不該絕，在亂世之中，冥冥之中，自有安排。

作者的生命中，常有山窮水盡疑無路，柳暗花明又一村的造化。明明是上海殷實商人的千金，第一天上學迷路而差點成為街頭流浪兒；本是香港富貴之家，卻住在孤兒院中無人知曉；本來在英國留學時有一段浪漫的異國戀曲，卻所愛非人而遠走他鄉；本來同是異鄉人而共結連理，卻因為同床異夢而以黯然分手；本是日夜忙碌的單親媽媽，卻遇上生命中的知己而攜手相伴一生；本來不求名利，一生渴求的孺慕之情，手足之愛，卻在繞世界一大圈後，該得的未得到，遭兄弟背叛......，如此一般，作者保持樂觀善良的本性，讓生命繼續走下去，只要故事最終是美好，就是美好人生。

我到YouTube尋找作者的影片，她看起來堅毅且堅強，嬌小卻不嬌弱，有一種天生硬骨，像一朵花，抬頭挺胸，要讓太陽照得到她的堅持。

算起來作者年近八旬，離我所居住的城市不遠。聽某朋友說，她因為出書賺了版稅，晚年想為中文教育貢獻棉薄之力，獨自出資出版中文軟體，幫助下一代學習中文，這等大愛大願，將童年的陰暗轉為光明的力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