豪豬之死 12-31-2015
我們的公路旅行到了第七天,2015年的最後一天,人心浮動,歸心似箭,孩子很想回家。
最後一天的最後一個景點是石化林國家公園,我們從180公路入口南門遊客中心,一路邊走邊玩,玩到北門遊客中心時已經是中午十二點了,氣溫逐漸回暖,從攝氏零下十度玩到攝氏兩度,正準備從40號公路往西開600哩路回加州。
融霸開車時心裡只想著目的地,心無旁鶩。我開車時享受過程,常會發現路上意外的景點和樂趣,成為旅行中難忘的記憶。
在石化林國家公園開車很輕鬆,只有兩線道筆直到天邊,荒郊野外鮮少人跡,往往開了半小時才遇到一輛車,更別提遇到動物了。
幸運的是這一天早上八點,我們一進入國家公園,便在沙漠裡遇到一隻灰狐狸,從馬路上倏忽飛跑,然後躲進灌木叢。我們一眼認出是灰狐狸,六天前在土桑市的沙漠博物館裡,已經看過活生生的灰狐狸在籠子裡忙碌地尋找食物,所以印象深刻。
我們在沙漠博物館看到在洞穴裡冬眠的豪豬,一團灰黑,不見首尾。
在美國公路旅行,常看到注意野鹿經過的交通標誌,當真要小心 ! 我們曾在大峽谷國家公園一天之內遇到二十幾隻美洲馴鹿,甚至有兩隻美洲馴鹿是旁若無人從我的車前經過,逼得我們不得不讓路。
前三天開車經過新墨西哥州的林肯國家森林時,路邊兩隻巨大的麋鹿,正在路邊覓食,看見我們的燈光,抬頭之際目光如炬,麋鹿沒有驚懼之神,倒是融霸開車時嚇了一大跳,說 :【 好險 ! 差一點撞到麋鹿。】
我們車行千百哩,路上遇到動物死屍的機會很多,有些看不出原形,已經血肉迷糊,有些依稀認得是烏鴉,臭鼬、土狼、野鼠、野兔等,只能在心裡默念 : 【 阿彌陀佛啊 !】
我低速開車經過時,以為是路邊的一團黑布。驚覺黑布緩慢移動,疑似動物吃力蹣跚行走,似乎要用盡最後的力氣爬過馬路邊緣。
我趕緊停車,大喊 :【是豪豬! 是受傷的豪豬! 是被撞傷的豪豬!】
我說:【 這裡離Painted Desert Inn 不遠,我剛有看到公園保育員(ranger),我們來救救豪豬吧! 】
留下小敬在路邊看顧豪豬,我開車回頭去找保育員。我一到Painted Desert Inn門口,年輕的保育員正準備衝上車,先問我 :【牠還活著嗎 ? 】然後飛快跟著我前進。
我們看到受傷的豪豬,小尖頭小黑眼,身長比一個大人手臂還長。牠急促地呼吸,全身算是完整,沒有鮮血直流,倒是背後有一大片刺脫落,掉落在馬路正中央,當不知情的車子經過時,揚起豪豬的落刺一陣飛揚,我們撿了兩根刺仔細一看,褐色針刺,頂端呈現黑色,足足有五公分長。
年輕的保育員似乎沒什麼處理經驗,趕緊打電話通報上級,在等待的三分鐘內,我們都不敢碰豪豬。我問保育員:【如果你需要抱起受傷的豪豬,我車上有毛巾可以包裹起來,免得你刺傷。】
年輕保育員嘴裡說不用,自己仍回到車上拿出一件黑色T恤,試圖蓋在豪豬身上,沒想到豪豬一緊張,全身尖刺直立,足足膨脹成兩倍大,即使牠已經受重傷,警覺的反應仍有嚇阻敵人的氣勢。
我們不是敵人啦,我們是來幫助豪豬的人類,可是對於一隻豪豬,你不能像是懷抱貓狗一樣疼惜牠。
一下子來了三輛動物救援車,下來三個高大的男人,約莫問了狀況,約莫看了豪豬的狀況,然後叫我們離去,免得礙事。
既然有專家來了,我們便繼續未完的旅程。
小孩到北門遊客中心上廁所,我買了紀念品,付錢之際又遇到剛才的年輕保育員,這時我才注意到她的名字叫Jamie,她也同時認出我了。
Jamie眼眶含淚對我說:【剛才的那隻豪豬已經沒有痛苦了。】
我愣了一下,還搞不清楚狀況。
Jamie又說 : 【 他們給牠一槍了。】
我只能說 :【我很遺憾聽到這消息。】
後來我轉述給小孩聽,小融眼眶立刻飆紅,說 :【他們可以試著救救豪豬啊 ? 牠並沒有傷得很嚴重,他們是動物專家啊 !】
小敬認為救援人員是直接給豪豬一槍斃命,我認為是給一針安樂死,因為豪豬毛髮完整,或許還可以做標本。
在這897平方公里的石化林國家公園,每天有多少弱肉強食的故事在上演,每天有多少動物生生死死,人類能否干涉動物的生死呢 ? 既然豪豬已經重傷,不如讓他早點解脫痛苦。
可是對我們來說,這是第二次在野外看到豪豬;第一次是在今年夏天在阿拉斯加冰河國家公園,親眼目睹兩隻在樹上吃葉子的豪豬,樹下還站著兩個保育員,提醒遊客不要驚擾豪豬。
*
我問小融這七天七夜2500哩( 4000公里)的旅行中,最難過的是什麼?
小融回答:【豪豬之死。】
沒想到是這樣的結局。沒想到我們為豪豬拍的照片,竟然成為牠的遺照。
*維基百科;石化林國家公園
*附註 : 我把porcupine 翻譯成刺蝟,感謝李璟泓及荒野協會朋友指正,正確名稱應該是北美豪豬。
*維基百科 : 北美豪豬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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