農夫市場
蔚藍 11-15-2008
已故作家三毛說：「去一個國家，你一定要去參觀他們的市場，瞭解民生物價；一定要去書局，瞭解他們的教育文化；一定要去他們的廁所，瞭解人民的道德水平。」
如果要去市場，問問當地的家庭主婦最清楚，一如我等閒閒家庭主婦，最推薦的就是農夫市場。
以前我們住洛杉磯UCLA附近，每週二下午我特地搭公車去農夫市場，只為了吃一片手工起士蛋糕，
那香軟甜膩，入口即化的滋味，是我給自己每週的最大鼓勵，鼓勵自己又熬一週的清貧生活。
搬到爾灣市，也找到在爾灣大學停車場的農夫市場；每個週六一早，我們一家大小漱洗完畢，直衝農夫市場，早午餐就在那裡解決了。
小朋友的第一站是蜂蜜棒，小鬼迫不及待用他們的零用錢，一元換五支蜂蜜棒，
用小吸管填裝著五種不同顏色和口味的蜂蜜，滿足的噘著嘴，一路吸食那甜甜好滋味。
然後跟著爸爸屁股後面，像是丐幫家庭，一攤試吃過一攤，
繞過近一百個攤位也飽了，今日早點就算是水果餐了。
隨著四季的變化，試吃攤位口味變化無窮。
春天裡草莓在空氣中飄著酸酸甜甜的香味，以極鮮紅亮麗的色澤吸引路人的眼光，尤其是天亮之前剛摘下來的新鮮草莓，絕對不同於一般超市販賣的。
夏初時，樹頭鮮的櫻桃還綴著綠葉，懂得吃的小販將一顆顆櫻桃泡在冰塊裡，鮮紅欲滴一如紅寶石，令人垂涎。
秋風一吹，紅柿熟透，大方的攤販切好一塊塊讓人品嚐，咬在口中甜甜脆脆，正是秋天的滋味。
冬天裡，甜橙鮮美多汁，我們每週扛一大袋回家榨汁喝。
住在南加州，四季蔬果鮮美，大大滿足口腹之慾，一如在寶島台灣一樣幸福。
而我的第一攤是東方菜攤，我們私底下給他取個代號叫「蒙古人那一攤」，
五年前確實是一家蒙古人，每週在凌晨三、四點，從佛諾斯諾谷地開三、四個小時車程，載滿一卡車的現摘蔬菜。
那是我們家庭主婦的最愛，連我們思念的台灣青菜都有，一大把菜一元，有機又新鮮，尤其是他們的白蘿蔔三根一元，便宜得讓我們非得吃下一週的蘿蔔湯、蘿蔔糕和蘿蔔泡菜，
所有農夫市場中生意最好的就是這一攤，大家都「吃好到相報」。
後來轉手給一家越南人，菜色差不多，隨著物價飆漲，油價高升，菜量變少了，但是我們還是喜歡來這一攤買菜。
吃得出來蔬果鮮甜的真滋味，我們就此上癮，每週心甘情願來報到。
由於每一攤都沒有正式的招牌，為了好記，所以就發揮想像力，幫攤位取代號。
比如『辣妹水果』，辣妹一年四季幾乎都是一件細肩帶背心，小露乳溝，熱情洋溢，水果很甜、嘴也很甜，無怪乎她總是生意興隆，每每都要大排長龍付帳。
辣妹對面是一個帶著耳環的超級大帥哥，五官深邃，身材俊挺，專賣有機水果。
有人猜他是個同性戀者，我覺得就算是同性戀者也無所謂，就算是不買水果也可以看帥哥，他自然成為農夫市場的一道特色風景。
有個美國老先生很少吆喝，靜靜在一排攤位中觀看人流，他人極為和善，總是親切與客人打招呼，來買他的菜幾乎都是熟客，即使我只買一把青蔥，他也是慎重的交付自己種的寶貝菜。
還有一個墨西哥的白髮老爺爺，我們喜歡他家後院種的甜橙和紅棗，每週必買；他喜歡小敬和小融，每週必問候，還要多送他們一顆蘋果。
這明明只是一個停車場的臨時農夫市場，卻像是個聯合國菜市場，連台灣有機蔬菜也來湊一攤。
乍聽見台語也擠在人群中，倍感親切無比，還用硬紙板寫上國字，好像只有我們才看得懂的密碼似的，
看見那些毫不起眼的有機故鄉菜，長相不起眼，倒像是個村姑模樣青澀樸素，靜待知音。湊前一問，被價錢嚇得倒退三步。
有一次，我身旁的老外太太買了一顆高麗菜，一秤之後報價十元美金，
傻傻的問：「這是什麼？怎麼這麼貴？」超市賣三磅一元，他賣一磅兩元。
我也曾經因為太想家了，買了三穗糯米玉米共五元（超市特價時三穗一元），
還削頭去尾，回家後剝皮一看，赫見一隻大蟲，果然是「有機」！
會來農夫市場的人幾乎都是崇尚自然和健康飲食的，寧可多付一點錢，也要吃得健康新鮮。
來這裡的人基本裝扮都是草帽、T桖、短褲加上夾腳拖鞋，偶有附近大學的年輕女孩穿著細肩帶花色小洋裝，
幾乎人人自備環保袋，若是攤販提供的生化塑膠袋也是可以分解的。
大家都自備推車、或是可拉式野餐箱，或是像我，將就用嬰兒車當買菜推車。
臨時的市場中，大家都很環保，也很自愛，少有人亂丟垃圾。
這樣的市場當然比超市有人情味，攤販和客人談種植蔬果心得，閒話家常中都是很多年的交情了。
我們常常在此遇到朋友，看著大家攜家帶眷，互誇著小孩長大了，問候近況，閒談八卦，通報哪家攤位好，相約一起聚會……。
這裡還可以見識許多奇形怪狀的蔬果，雖說「橘越淮而為枳」，
常見的台灣茄子一越過太平洋，變成細茄子、捲茄子、還有如蛋般大小的茄子，還有比兩個拳頭還大的胖茄子。
有一攤專賣蕃茄，大的、小的、長的、短的、紅的、黃的、綠的、褐的、粉的、尖的，算算竟有十餘種蕃茄。
賣葡萄的攤位有黑葡萄、紅葡萄、綠葡萄、黃葡萄、釀酒品種的酸葡萄、做葡萄乾品種的小葡萄、如小指甲般的透明葡萄；
若是你要買葡萄乾，也有各式乾果供你挑選混搭，真是令我大開眼界。
如果你想吃墨西哥玉米片，攤位提供十餘種沾醬供你嘗試，
要酪梨醬、鮮蕃茄醬、綠辣椒醬、香菜加蕃茄醬都可以。
如果你想吃酸麵包，還有近十種橄欖油可供搭配，簡直比餐廳還更能享受味蕾的冒險。
到了十一點，好戲開始了！
一個身長極高極瘦的老先生，和一個極胖極矮的女士，輪流抽獎送禮。
每個人都可以拿一張摸彩券，叫到號碼就可以得到一份獎品，
獎品都是由商家自由提供的，如一束花、一塊蛋糕、一盒雞蛋、一袋橘子、一把青菜、一包玉米片、一棵仙人掌、一對耳環…，
如果你不滿意，當場可以和其他人交換獎品，或是交換摸彩券，等待下一次機會。
最後的大獎是一籃綜合禮盒，得獎者莫不尖叫狂喜，大呼今天真是太幸運了！
中獎機率很高，我們曾經六人出動，五人得獎，也是皆大歡喜。
眼見近午時了，踅到隔壁的李氏三明治店。
這是一家越南式速食三明治店，但是受法國統治下的食風影響，
用酥酥脆脆的現做法國麵包，夾上不油不膩的醃肉片、配上清清爽爽的蘿蔔絲泡菜，
至於調味完全靠香料，如墨西哥青辣椒（保證辣死人）、香菜條、洋蔥、還有肉片上的完整胡椒粒切片，不用蕃茄醬和胡椒粉，照樣迷人。
只要食材新鮮，簡單的菜色往往蘊藏不簡單的道理，百吃不厭。
此時搭上一杯濃濃甜甜的法式咖啡，濃淡自然在口中調和。
去農夫市場晃上一個上午，就算不買蔬果，也歡迎你來，
曬曬和煦的陽光也會精神抖擻，看看川流不息人群也是樂趣無窮，
聽聽街頭藝人的表演也會心曠神怡了，摸摸手工藝術家的作品也賞心悅目。
走走逛逛，照樣樂趣無窮。
* 今日巧遇電台採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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