鄉下人進台北城  5-10-2017

有記憶以來,只要我一走出台北車站,那煙塵撲鼻而來,我就開始頭痛,連吃止痛藥都止不住的頭痛。自然的,從沒想過在台北讀書、工作或是生活。

我有一大票台北好朋友,他們總是盛情地說 : 【 你來台北,我請你吃飯 ! 】 天知道,對鄉下人來說,台北居,大不易,台北行,要我命。

對我來說台北是一個比美國更遙遠的地方。我把倫敦、紐約、洛杉磯市區,都搞清楚可以自助遊了,卻搞不懂台北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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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台灣期間,我像是毒癮發作的人,每隔幾個小時,定時到小七偷wifi,唉 ! 沒wifi ,毋寧死,有wifi 堪用直須用,莫待無wifi 空悲嘆。我最是知道wifi 的可貴。

直到小蕙緊急Line我,說 :【沈老師後天要去大陸講課一星期,你明天得趕緊去台北紫藤廬喝茶。】沈老的話,不可不依。

我趕著早上7:20的台中高鐵,一路直衝台北高鐵,才8:05AM,和我一起下車的幾乎都是出公差的,好像東京的上班族,這景象對我這鄉下人來說,還是新鮮感居多。

一下車,高鐵、台鐵、捷運,三鐵建構,簡直就是一個大迷宮。我看著萬頭鑽動的人群會心慌,鄉下住慣了,有種人口密集恐慌症,像是資訊爆炸恐慌一樣,彷彿下一秒鐘就無法承受了。

在美國,我分得清楚從台北來的人和下港鄉的人,總有一絲絲一毫毫的破綻,讓我觀察出判別的線索,這些都來自我比較土的區別,對台北的一切充滿好奇。

以前一出台北站就頭暈,現在一出台北站就頭痛,大家覺得理所當然的事,我卻在狀況外,顯而易見的就是捷運。

我可以上山下海,全省開車跑透透,唯獨在台北是白癡。是的 ! 我承認,我是台北的外星人,歪國人。

當我以標準國語,不恥下問一位女大學生 : 【 請問如何買捷運車票 ?】

她那不經意的眼神,深深地傷害我脆弱的自尊心,我看出那種不屑且懷疑的眼神,似乎在說 : 【 你都會說國語,你都看得懂中文,難道你不會買捷運車票 ? 你若裝白癡,就別想在台北市混了。】鄉音無改鬢毛催,原來是一句諷刺人不入境隨俗的詩啊 !

孔子入太廟,都能每事問,我入台北城,當然也是每路問,從台北車站一路問到師大附近的紫藤廬。好在台北有人情味,每站捷運皆有服務中心可以問,我問穿制服的工作人員,我連清潔人員都問,大家都非常熱心且有禮貌,就算搭錯捷運方向,上錯樓層,大不了再來一次,把台北城當成迷宮玩,只有我一個人,頂多浪費點時間得到教訓而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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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對台北的人事物觀察得越仔細,心神越緊張,趕緊拿起墨鏡遮住雙眼,不要讓人瞧出我的慌亂。

我還Line給美國友人,說我現在緊張的心情,她鼓勵我說 : 【 台北捷運很方便啦 ! 】真是天龍國不知老百姓的苦。

我在紫藤廬喝完茶,還有時間,忽想起有個學弟羅凡在師大,我遂想走過去嚇嚇他,這種從天而降的驚喜,保證畢生難忘。

我第一次逛師大校園,原來這樣的紅磚屋,這樣的學術環境,可以育孕出全台的菁英老師。有趣的是,我看許多學生進進出出,看出很多僑生,而且華語說得非常好。

當我連絡上羅凡時,他很歉意地說 : 【 我本來今天應該在學校的,可是小女兒生病在家,我只好請假陪她。】

我遂在師大的走廊上,找到一張椅子,找到一個插座,一邊為手機充電,一邊用Line和羅凡聊天。我還故意去他的研究室前拍照留影,來訪未遇,像孫悟空到此一遊,證明我來過。

羅凡寫得一手好書法,專攻文字學,我家還有他的墨寶。我故意炫耀至今仍保存他的墨寶時,他求饒說 : 【 你把那不成熟的字還我,和我交換現在的字,現在市價喊到一字五千元了。】我算一算這一闕詞,等漲到三億再交換吧 !

*

我當真把台北捷運當成大迷宮在玩,遂改變地點,約人到鯤壽司吃晚餐。

在捷運上,總是我觀察人群的好機會,我看見身旁的人揹著故宮的紀念包,白布包上寫著 : 【 總有刁民想害朕】;我差點噗哧一笑,古時候的殺君大罪,變成現今的幽默小語。

我拉著拉環站著,捷運尚平穩不至於搖晃,很多人還可以站著睡覺。

我眼前的一對母子,小男孩預估才五歲,穿著幼稚園的圍兜兜,還背著背包;一上車就開始咿咿呀呀地哭,哭得不甚專心,不時還會打個哈欠,或是打瞌睡。我生養過小孩,明白孩子上了一天課,只是累了,到了傍晚就是翻鬧一下。媽媽穿著上班套裝,手臂上還掛著好幾個袋子,看得出多重身分都一肩挑起。

捷運一站過了一站,小男孩哭得微微弱弱,媽媽也沒特地安慰他,只是無奈地看著他哭,像是回家前先倒光一天的鬱悶情緒似的。他們下車前,我忍不住多嘴說 : 【 有空多抱抱孩子,他們很快就長大了。】

我的有感而發是 : 我那時當媽,幹嘛那麼碎念,對小小孩說那麼多仁義道德和是非對錯;我現在才明瞭 : 小小孩只是要抱抱而已。

*

我在台北過了一夜,臨時夜宿朋友家。第二天朋友載我從江子翠站搭捷運去板橋捷運站,轉高鐵南下台中。

對我來說,板橋站還是驚喜得多,難得如此乾淨空曠新穎的捷運,光是7-11的早餐就讓我感到新鮮感十足。

台北的人總是安靜的移動,極有教養的文化子民。好像所有的人都知道自己從哪裡來,要往哪裡去,大部分的人都在時間的軌道上依序移動,我是遺忘時空的棋子,在其中漂泊遊戲,別有一番莫名的突兀。

回到台中高鐵站,才發現,我遺忘在台北城的不是心,而是我超喜歡的Tory Bunch 無框墨鏡。

唉,我與台北的無緣情史又一樁。

 

 
 
 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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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蔚藍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3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