龍應台的【天長地久】 @ 蔚藍迷*迷蔚藍

龍應台的【天長地久】 12-21-2018

請容許我志願導讀作家龍應台的【天長地久】，作為我對這位現代文學前輩最崇高的敬意。

緣起於1985年，我讀高一，擔任班上的學藝股長，負責製作教室後的布置，我特別剪貼當時中國時報專欄作家胡美麗的【野火集】，公布在教室後供同學們欣賞。當時的胡美麗初生之犢不畏虎之態，膽敢針貶時勢，挑戰傳統的性別觀念，筆調潑辣張狂，批判之勢如野火燎原，給解嚴後的民眾一股大震撼。當時混沌年少的我，對學校教育有許多省思和反叛，正好衝擊出一股青春激流。

猶記得當時的導師在教室勃然大怒，當眾斥責我的思想有問題；現在想想，我只是比聽話的好學生更有想法和更早啟蒙而已，不算叛逆和反動。

半百的我回顧過去，這一把野火，這一顆種子，這一種思潮，影響我日後不斷自學的行為模式和無畏權威的勇氣。我當時不是【壞】，只是不認同思想箝制。好幸運我活在這年代，靠著書寫和閱讀，可以獨立思考，可以自由表達，讓自己增長智慧和見解，這才是終身學習之道。

31年後， 2016年的龍應台訪問1985年的胡美麗，寫出這本【美麗的權利】，用時代變遷來觀照這30年來台灣的性別平權進展如何。是的 ! 當年的胡美麗就是現在的龍應台，可以溫柔似水寫【孩子你慢慢來】和【親愛的安德烈】，也可以雄壯激昂的寫社會評論，和【龍應台評小說】。

那年龍應台33歲，剛從美國回台兩年，寫了她的第一本書【龍應台評小說】。這本書改變台灣文壇書評史，一針見血指出那些吹捧文章之弊病，甘犯大不諱，言人所不敢言，驚嚇文壇眾老和激起眾怒，讀者邊讀邊暗地叫好，爽快至極 !

一路走來，這30多年忠心讀者如我，見證她的人生和書一般精彩。她自言是台灣南部鄉下人，留學美國九年，旅居歐洲十三年，任教於香港九年；台北市首任文化局長，中華民國首任文化部長。猶記得她在立法院被諮詢時，橫眉冷對千夫指，一副秀才遇到兵的模樣；後來讀者才從書中略見一二，得知當時她心中的不得志。

她一直嘗試不同體裁的書寫，一支筆可以燎原如野火，可以狂放如江海，可以溫柔如目送；可是那調調兒，我太熟悉了，一路讀了30年，化為灰都記得她的口氣和文魂。

2009年八月【大江大海】出版了，銷售至今近百萬冊。龍應台以十年醞釀，經過400多天書寫，走訪兩岸三地的國共內戰倖存者，追查真相，為了向即將老死的上一代致敬，為了讓下一代瞭解歷史，避免重蹈覆轍。

我在加州不時會遇到上一代耆老，聽他們說老故事時，不免心慌時間之匆匆，不等待英雄回眸。一如【大江大海】裡，讓很多沒有機會發聲的人說出自己的歷史，而龍應台用赤子之心，公正客觀的態度面對歷史，會讓經歷過那些戰爭的那一代感動到落淚，大嘆總算活得值得了。

個人的歷史像江海裡的一滴水，融入大江大海，匯聚成一首波瀾壯闊的史詩，不會因為無名小卒未在歷史上功名顯赫，個人歷史就淹沒在荒煙漫草間。隨著資訊的開放，書寫個人歷史和家族歷史的風氣大開，每個人都是歷史的一部分。

龍應台的親情散文系列中，寫給父親的禮物是【目送】，寫給母親的禮物是【天長地久】，寫給兒子的是【親愛的安德烈】，這樣的親情最能讓讀者銘感五內，她的書陪著讀者成長，又一起面對父母的老病死。

親情系列是對上一代的感恩致敬，也是對下一代的溫柔提醒，這不就是我們身為三明治世代，心底最牽牽掛掛的心事嗎 ?我們醒著夢著，面對下一代的日漸強壯，和上一代的日漸衰老，生活在這樣的夾縫中，很難置身度外。我常覺得【孝順】是一種現世報，你如何對待上一代的過去進行式，就是下一代如何對待你的未來進行式，如此想來不免汗涔涔而淚潸潸啊 !

這本【天長地久】是龍應台在2017年八月回到屏東潮州鄉陪伴失智母親的文集。收錄給失智母親的19封深情家書，蒐錄老照片，有些照片是龍應台攝影，又有作者的手寫字，透過作者的手寫字，讀者更能感受真情流露和內心自省。

我最喜歡書中的一句話是 : 【此生唯一能給的，只有陪伴/ 而且就是當下，因為/ 人走，茶涼，緣滅 / 生命從不等候。】----就此天長地久，也天人永隔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