黎明的小風   5-6-2018

按照文藝社族譜來說,我是屬於小慶社長77年統治時代的那一族人。

這一聚會能遇上老生代楊司、小風、鐘鐘、中生代小慶、新生代的小成、小偉等人,感覺不虛此行,十分難得可貴的機緣。

我在讀大學前,得過全國學生文藝獎,及鹽份地帶散文獎,自信滿滿進入中文系,繳出去的第一篇作文被張火慶老師評為【 如錐在囊,鋒芒畢出】。

大一膽敢在小風學長面前搶下中文劇展的最佳編劇 ( 只因那一年我是原創作品 【今生今世】, 學長是改編劇本而落選 )。

沒想到在文藝社前輩之前,我簡直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初生之犢。我心虛得很,前輩言必稱文學理論,對眾文學派別如數家珍。

我自知才疏學淺,嚇得三年不敢發表作品,遂在大三轉行到專業作文教學領域,另闢一片天。

我隨夫到美國加州定居,見識到另一番天地和不同視野。

這位理工人全然支持我的文藝心,讓我蹲在家裡寫了十幾年部落格,結識世界各地的文友。

現在我還是活躍在兩個當地讀書會中,一樣保持終生讀書的習慣,一樣當個文青媽媽。

回首來時路,三十年裡我走了一條和中文人和文藝人很不同的路,卻一直心懷感激曾經相陪相伴的你們,一見面,我就知道這份純真從來沒有因為時空而改變。

感謝一期一會,期許一年一會,期待年年相見歡 !

*

小風和我來自同一家鄉,卻不是我的直屬學長,三十年後我的直屬學姊早已不知去向,我仍和小風學長笑談從前。

小風是大我一屆的學長,未必只大我一歲,不知他年少時混哪道的,混得十八般武藝樣樣通,舉凡藝術、美術、戲劇說得頭頭是道,現在又搞起了教育。

小風現在成了五所獨立學校的總校長,管理約一萬名學生,說到此,直讓我大呼報應啊 ! 報應 ! 惹得小風翻白眼。

他對這個沒大沒小,鬼靈精怪的學妹無可奈何,基於文人惺惺相惜的愛才之心,總是讓這小女子逞口舌之能。我終生享受這種被學長寵溺的方式,不管年歲多少,永遠的學長與學妹。

*

根據其他學姊的補述,想當年---那個小風......

據說是一身黑衣黑褲騎乘黑色機車,長驅直入如入無人之境,連校警也攔不住。當年學生是沒有校內通行證的,不知為何小風就是可以這般隨心所欲 ?

小風的隨心所欲還可以在選課上,他喜歡的課堂上可以和老師雄辯滔滔,課後又和老師親若兄弟。

我們敬若神明的王淮老師,是他的茶友,他們一起談文學、哲學和人生,那簡直是永無止境的大辯論。

如果在學校找不到小風,八成是在東海美術系修練了,他修外校的課比本校多,選課標準依他挑食情況而定,小風旁聽到當時東海美術系的系主任蔣勳都記得他了。

當年的那款學生,現在的這般校長,豈不是最靈驗的現世報嗎 ?

*

自以為是才女的我,在文藝社上遇到小風學長,頓時成為無才無能的平凡人。

他們說得口沬橫飛的文學理論,我還沒上過課,我那時以為時不時抖兩句專有名詞有多屌。

我能創作的體裁都不如前輩,他們能左手寫詩,右手寫文,自己寫劇本,還能上台表演,他們能畫國畫,能寫書法,能做美工,又能寫文學理論,電影影評和民俗評論。

我嚇得乖乖地在社團裡淪為雜工,做海報、搬椅子、幫忙校稿,凡學長之言不敢不從,謙虛得很。

跟著學長姐後頭湊熱鬧,辦了皮影戲公演、詩音的夜晚,鹿港采風、辦了社刊...,都像是暖場的戲。

等自己真正接下系學會的重擔才知道,這些活動之繁瑣,之精準,之細緻,之煩人,都要非凡的才華才能勝任。

我這才懂小風學長,他的確是恃才傲人,而且有才可傲,我在學校唯一敬重的才子----未必是成績頂尖的書蟲。

那種才華洋溢的人,是任何規矩都束縛不了的,飛龍在天。

*

2010年九月還是盛夏餘溫,這是我畢業後第一次見到小風,他花白了髮,像是穿越風雪而來。

大病初癒的他,透過褐土色手作布衣,我似乎透視他一身的骨架子,那麼硬又那麼虛,硬在意志力,虛在過勞耗損。

學長說著他的大事業大志願,創著劇團,忙著表演,每一場都是他投入生命,不要命似的淬鍊而成。

幸運有個支持他的好老婆,讓他無後顧之憂經營劇場;幸運後繼有人,徒子徒孫一大群;後來女兒也從事表演工作,兒子能擔任影像攝影。

小風是個很務實負責的人,在理想和現實中總能找到平衡點,難得藝術家不窮困不潦倒。

就算他曾經抵押過房子去付團員的薪水,就算是他曾經賠過兩棟房子去支持劇團,都是責任感使然,他很快地又翻身了,

一回頭又是ㄧ條英雄好漢,捨我其誰,挺身而出 !小風心中有豪氣,雖千萬人吾往矣,從現代劇場中變化出更多更新不同風貌。

看似簡單的人,有著不簡單的人生。

*

大一那年過完,我便頓悟,脫下那不食人間煙火的彩衣,入人世,頃刻治療好我多愁善感的病。

我追隨學長,終其一生在研究 : 生活的態度,生命的深度,和生存的寬度...。

很多年之後,我才懂得 : 文如其人,寫得像自己,比像任何人更重要,這時的我重拾對自己寫作的信心。

小風學長寫給我的時空膠囊書是 :

【 心之所向,意在前方,我們都是行路的人。】

我關心小風學長的健康,更勝過他的豐功偉績。我寧可看見中年潤泰的他,意氣風發,一如當年的不可一世。

臨行前我擁抱他,真切地說 : 【你要多保重啊 ! 】

 

*相關連結 : 創會元老來訪
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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