偽空巢期 7-7-2016
我們把兩隻猴丟上山，瞬間成了七老八十，成了空屋裡對望歲月的兩個老人。
*
暑假的第一天，正逢熱浪來襲，我從早到晚，忙裡忙外，忙大忙小，忙吃忙玩，
早上哥哥去田徑隊，弟弟去游泳課 ；下午弟弟去電腦課，哥哥有家教課；晚上弟弟有鋼琴課，哥哥有足球隊訓練，
這還不包含四個人四頓飯，還要跑幾個超市才能湊齊一桌好菜。
撐到臨睡前，我熱得翻臉，也累得翻臉，
心裡盼望著度假，祈禱上帝送給365天/24小時的全職媽媽，一個不為家人忙碌，只為自己享樂的假期。
*
倆兄弟第四年報名文化夏令營，經驗豐富到可以自己收拾行李，
今年小敬當輔導員，還要負責打電話給學員，提醒行前注意事項，以前小敬年紀小被人照顧，現在長大了要照顧人。
小融上山前酸溜溜地對我說 : 【你把我們送上山，然後計畫著和爸爸去玩好玩的地方，吃好吃的餐廳，對嗎 ?】說得像是後母的陰謀。
我曾經期待著一個人去購物中心逛街吹冷氣，我曾經期待著每天夕陽西下去健走一小時，
我曾經期待著看完幾片奧斯卡DVD影片，我曾經期待著寫完幾篇部落格文章。
也許會去拜訪幾家餐廳，也許會想去幾個私人景點，感覺有大好的青春可以揮霍似的。
*
第一天裡，五點半起床，開了一小時車送孩子出門，
學員先集合操練，等待授旗典禮前，幾個家長相約去小雅屋吃台式早餐，慰勞自己的不耐早起。
我煞有介事買了五把青菜，自以為沒有孩子在家，兩個老人就此青菜豆腐，清心寡慾過一星期。
午後在小融房間玩天竺鼠，玩著玩著，覺得原木地板清涼消暑，兩人竟在地板上睡著了，像是小時候炎熱的暑假午後，用最便宜的方法對抗暑假。
有感年紀大了，只是一日早起，也要用昏睡一下午來補眠。
*
一覺起來，不知覺夕陽已西下，互問晚餐吃什麼 ?
老人的晚餐只要一把菜、一把麵，連續吃幾餐也不膩煩，可以無魚無肉而不覺委屈。
家中一旦沒有青春期的孩子，我才發現一把菠菜可以吃三天，買一次菜可以吃一星期，如此省錢省事，如此極簡生活。
老頭極好伺候，從不挑剔飲食，不像小主子，挑三揀四，儼然不知民間疾苦，不知民生物價。
如此輕食，不貪杯盤，日子好過得很。
*
小主子不在家，長工依然早起，充其量不過就是兩個人，食量亦不敢多吃，
長工趁清晨清靜無人打擾時，可以聽音樂、看新聞、補工作，煮咖啡，趁上班前忙得不亦樂乎。
家庭小精靈不在家，所有工作都落在長工身上，
長工一早起床，忙著餵天竺鼠麻吉，忙著餵一缸子魚，忙著做早餐，
長工一下班，忙著拿信，忙著洗碗，忙著處理垃圾，
長工一放假，忙著修音響，忙著洗鼠籠，忙著洗魚缸，忙著摺衣服，
長工閒不下來，守著一個家，既不肯出門交朋友，也不願去逛逛，宅成一個老頭的習性。
*
本以為我會趁國慶假日出門血拚，問了幾個姊妹淘，大家都無所需無所求，物慾極低，
既不知要買什麼，也不知要逛什麼，幾天過去了，什麼都沒買，仍然覺得富有而自在。
最奢侈的是每日牽手去散步，早起陽光燦爛，黃昏金光閃耀，常常走得一身汗，不竟覺天黑已至，
不用掛心孩子在家，不用趕時間回家，如此這般漂流在時間的河裡。
夜裡各自上網，常常忘了上床時間，以前會以身作則並督促孩子上床，
一旦拿掉關心孩子的因素，自己常淪落為熬夜晚起，這時才感謝孩子給父母的正面人生態度。
*
再怎麼相看兩不厭的老夫老妻，也有相厭兩不看時，尤其是像我們已經相看四十年了，
以前生活的重心是孩子，交集的重點是孩子，一旦成為各自繞圈圈自轉的行星，交會的時間顯得很多餘。
老頭迷上歐洲盃足球聯賽，終日魂不守舍，隨著賽局逼近，越來越緊張，越來越接近高潮好戲，
為了16強決賽，老頭心甘情願在健身房的跑步機上運動兩小時，兩眼盯著電視看，
為了8強決賽，老頭在公司午餐吃沙拉，和一群各國人士的同事在餐廳吶喊，
為了4強決賽，老頭每日散步的話題是球分析，各國球星評比，儼然以為自己的主業是球評，
為了冠亞軍之爭，老頭睡前要戰情分析，睡夢中仍在打球，連說的夢話都是足球，
成為足球寡婦的老太婆，不是被拋棄，就是選擇同流合汙。
不然呢 ? 老夫老妻要聊什麼 ?
*
夏令營第五天，老頭上班時突然Line我 : 【要從哪個網站去看孩子的夏令營活動照片 ? 】
傍晚去河堤散步時，我們同時看見一隻母鴨帶了十隻小鴨鴨在覓食，
其中有一隻小懶鴨，每走幾步就要休息一下，追上其他小鴨後又要偷懶一下，
老頭說 : 【你看那隻小鴨鴨，很像偷懶的小融呢 ! 】
唉，我讀出老頭在想兒子了。
這只是去八天七夜夏令營，孩子還沒離家去上大學，老頭已經思念成災了。
附註 : 照片圖文不符，僅是記錄某天小敬去踢沙灘足球，我順便帶小融和他的朋友一起去沙灘玩沙跳浪。
倒帶文章 : 偷情記
留言列表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