鋼琴講習會 11-9-2014
茱老師每個月舉行一次鋼琴講習會，驗收學生的學期成果；除了讓學生有切磋琢磨的機會，也趁機教育家長，這是我和我老公最期待的音樂成長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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緣於一位書法家過世後將寓所捐出來，成立一個藝術基金會，可以舉辦小型的音樂會和畫展。場地不大，正好可以放下兩架三角鋼琴，可以容納二十個小演奏家，及幾十個聽眾，剛剛好的距離，可以把演奏技巧看得一清二楚，拉近演奏者和聽眾的距離。
有個小小的派對廳，提供演奏後大家閒話家常的聚會所，吃吃點心，相互交換學習心得，茱老師也趁機貼身鼓勵並指點學生；學生在緊張的演奏後，適度放輕鬆，學會社交及溝通。
每次講習會前，茱老師會先將學生按程度高低編號，分成第一場和第二場表演，並說明講習會規則，每個表演者都會被茱老師當眾批評指教，或是大大誇獎一番，全憑個人表現而訂。
茱老師記憶驚人，每個學生彈錯的地方，她都故意誇張倒帶表演一次，然後講解如何改進會更好的秘訣，鼓勵有之，獎勵有之，針貶有之；我本以為學生已經表演得很棒了，還是會被專家指正，學生就這樣被茱老師越磨越光，越磨越亮，如寶石綻放光彩。
茱老師很重視學生的整體音樂教育，連穿著都要符合正式場合的要求，男生以白襯衫、黑長褲，黑皮鞋加黑領帶或黑蝴蝶結為主，女生則是禮服加矮跟的包鞋（配合史坦威鋼琴的踏板），若是穿著不得體的學生，都會被茱老師當眾叫起立訓誡一番，要求下次改進。
一回生、二回熟，學生的表現就在每個月的磨練中精益求精，更上一層樓。我家孩子當場見識到不同程度的高手，也同時欣賞到各家彈奏的優缺點，自我惕勵，也自我勉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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台上一分鐘，台下十年功，茱老師自我要求高，對學生也是如此，卻包含更多的因材施教。
某學生上台緊張得全身僵硬，彈奏間忘譜，不如平常表現好。茱老師深知這學生第一次上台怯場，個性內向，在講解如何放鬆肌肉後，讓她再彈一次，當場治病以消除她的上台恐懼症，所有人都抱以熱烈的掌聲來鼓勵她，果然第二次大大有進步，而且一次比一次更有自信。
這讓我想起小敬四年級時最後一次鋼琴表演，竟然嚴重忘譜兩次，我知道他在家已經練到滾瓜爛熟，但在台上出糗卻是事實。這次的演出成為他的陰影，之後四年他都不願意再彈琴。好在現在遇到茱老師，一個才氣縱橫又琴藝高超的大師徹底懾服他，讓小敬重新彈琴，恢復上台的勇氣，並為他量身訂定學琴計畫。
我只要找到好老師，放心把孩子交給老師，完全尊重老師的教學理念，並全力配合老師的計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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茱老師說：「每個人都有上台忘譜或是忘詞的經驗，重要的是你如何當場化解。一如在高速公路開車，走錯出口，絕對不能倒退走，那會出大事的。你只要冷靜，神不知、鬼不覺地繼續專注表演就好了。其實，很多忘譜只有幾個人知道而已，你不必要因此裝出抱歉或是羞赧的表情，那只會欲蓋彌彰而已。」
台上忘譜是一件多麼平常的事，別人會忘譜，自己也會忘譜；忘譜還能鎮定的補救，這樣的臨場經驗是被訓練出來的。
茱老師是職業鋼琴演奏家，每個月都有許多場表演，她犧牲許多人生享受，早晚練琴，自律甚嚴。她常常練琴到手指破皮了，龜裂流血了，琴弦彈斷了，講到聲音啞了，還是日日與琴為伍。
茱老師對學生說：「台下的觀眾只有一次看你表演的機會，一定要力求精準，台下的觀眾只聽得到你最完美的琴音，看不到你流血的手指；台下的觀眾不知道你今日心情的好壞，只看得到你努力練琴後的絕佳成果，現場表演是沒有NG的後悔藥，所以你只能做最充分的準備，無論何時都要保持最優秀的狀態。」
當茱老師的學生最慚愧的是，若不如老師認真的話，是對不起老師的傾囊相授，所以茱老師的每個學生都有水準之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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孩子在台上的出糗，總是令父母捏一把冷汗，甚至為孩子脫罪說：「他在家有練琴，都練得很好，怎麼上台就失常了？」
茱老師趁機教育家長說：「我相信孩子在家一定有練琴，也一定練得很好，問題是練的方法對不對？如果眼不到看不清楚樂譜的細節，耳不到聽不出來走音，手不到不做好肌肉協調，腳不到不能手眼協調，心不到沒有感情，那所有練習的成效都沒用；像花了好幾個小時讀書，卻不理解書裡的含意一樣，一切都是徒勞無功。」
小融曾被老師指點練琴沒效率，說：「你是為家長練琴，不是為自己。」含糊其詞的彈法像是拉肚子似的，像口齒不清的說話，沒人聽懂你的意思。
小敬也曾為了輕重不分的彈法，被茱老師評為：「製造環境噪音污染，對不起地球，對不起鄰居和家人的耳朵。」
我聽了拍案叫絕，卻不敢笑出聲；孩子被老師指責，知道茱老師言之有理，了解茱老師愛之深、責之切，非但沒有難過生氣，還頻頻點頭稱是，虛心求教，這勝過無謂的讚美，和華而不實的應酬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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茱老師的學生從各地慕名來，每週開長途車程來上課，其中不乏高中生和大學生。上了高中，不管是課外活動或是學校功課都非常繁重，哪有時間練琴？哪還能堅持下去？
小敬親眼看到高中生的學姊學長們，不但堅持下來，還琴藝非凡，這讓他為自己偷懶推卸之詞慚愧不已，好個見賢思齊，前輩就是最好的未來，為了明年讀高中可以抵音樂學分，為了將來升大學能寫上履歷表，小敬終於有立志的目標，但願猶未晚矣。
可我觀照的是，以前小敬九歲時，堅持不肯把白襯衫紮進黑長褲裡，堅持穿球鞋上台彈鋼琴，獨自鬧彆扭的倔將個性都消弭於無形了。現在浪子回頭金不換，他心甘情願穿全套西裝上台專注彈琴，自動自發自我要求練琴，無論老師如何高標準要求都全力以赴。
名師出高徒，要成為高徒當然得吃得下練習苦。
難得可貴的是這階段的孩子正是學習的顛峰，可以接受音樂的薰陶與鑑賞力，訓練孩子左右腦的均衡發展、培養孩子的耐心和恆心，磨練他上台的自信與勇氣，這些都是值得付出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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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像只是一場鋼琴講習會，冰雪聰明如我，總是在老師的言外之意裡，悟出許多人生的大道理，不知不材的兒子聽懂多少了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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