麒麟國小 下集 12-31-2008
南投許多偏遠地區的小學，因為九二一地震而得福，校園重建，設備更新，每一所學校都有自己的特色，甚至有些學校蓋得像度假小木屋，令人羨慕在山裡的孩子能在此讀書，真是得天獨厚的有福氣。偏遠地區小學裡，人口漸減，許多沒有自己特色的小學，因為人數不足而遭到併校的命運。
以麒麟國小為例，學生家長幾乎都是務農，種植檳榔或是採菇為業，更多的是外籍新娘的下一代，成為一種新移民文化。多數家長為了自己的生存辛苦工作，所以無暇兼顧孩子的在校行為，全權信任老師就好了。這樣真好！不像小敬學校的愛心媽媽，天天在學校當助教，幫老師改簿子、整理功課、辦活動、辦戶外教學......，讓我這種「好不容易趁孩子去上學喘口氣」的媽，都慚愧不已。我也很困惑，我也要加入「直昇機父母」的行列，對孩子在校的一舉一動都瞭若指掌嗎？這對男孩子的性向其實是一種桎梏，物質充裕了，自由卻少了。
好在這裡的老師理念相同，對孩子總是輕聲細語，絕對的尊重小孩，真的做到不打不罵不壓制學生，所以師生一家親。我看見中午時，四個在辦公室「罰站」的學生，跟主任有說有笑，開心不已。老師和學生坐在同一餐桌上吃營養午餐，一起洗碗，一起打掃。提早五分鐘放學的目的，是讓孩子和老師一起跑操場，體力好就跑兩圈，體力不好跑一圈也不勉強。除上課外，全校混齡一起活動，一起學習，所以學生之間的感情都像兄弟姊妹般。
我親眼看見四個小女生圍著煥雲親密的撒嬌談笑，我簡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。小學時候的煥雲個子最高，個性孤僻搞怪，很早就有自己的想法，引得老師很不喜歡他，偏偏他又是全班考第一名的人，年年當班長，我怕他都怕得要死，今日竟然有小女生膽敢跟他玩？我遂問小女生們：「你們都不怕鄧老師嗎？」雖然煥雲才剛離職四個月，全校每個學生的情況都一清二楚，誰去生態池捉魚了？誰在比賽時，打了一支安打得分了？誰今天上課表現良好？誰最近進步了？他一一詢問。每個學生經過他身邊，一方面恭敬敬禮，一方面又忍不住跟他打打鬧鬧。
小敬上王老師的課，我只在第一堂課陪他坐在教室後面觀察他。他立刻進入狀況，跟著同學一起讀弟子規，雖然國字認識不多，注音的拼字還不太標準，但是跟著大家抑揚頓挫，一字一字念，一句一句學，我太感激老師的用心。太好了！我就是要他學讀經課，心中竊喜不已。我深知讀經的優勢和啟蒙的作用，苦於無機會啟蒙。
因為王老師已經趕上課程進度，她也為了張敬的加入，臨時改變課程內容，讓張敬跟著大家讀經、玩遊戲、上圖書館、上生活與教育課和體育課。我實在是打從心底佩服王老師，教書二十年，上課時還能如此輕聲細語，溫柔微笑；不似我，才當七年媽，已經面目可憎，一副隨時會火山爆發狀。班上最皮的兩個小男生今天變得超級乖巧懂事，會帶張敬去廁所，帶他一起玩球，兩個小女生則坐在木頭地板上念故事書給張敬聽，還有一個小男生全程陪張敬吃午餐，還很有耐心教張敬洗碗，大家都對這個新同學充滿好奇心，又極其友善，主動協助他認識校園和校規。我在遠處都看到了，很感動，怎樣的教育能讓孩子都如此純樸善良，天真友愛？是山是水的孕育，是人是心的化育，煥雲和玉娟捨棄北部的學校，摒棄大學校的人事紛爭，逃到這桃花園，專心實現他們對教育的愛與夢。
終於等到營養午餐了！我小學時讀桃園縣平鎮鄉的宋屋國小，它是一所歷史悠久的鄉下小學，也是全省營養午餐的示範小學之一，所以小學的營養午餐留給我許多童年回憶。那時候，同學們食量超大，囫圇吞飯後都急著去操場玩，輪到洗餐具的同學都哀怨不已。大水盆裡加上沙拉脫，沈沈重重又鏗鏗鏘鏘的鐵盤餐具，讓我印象深刻，那時社會科老師安慰我們說：「社會會進步，或許等你們長大後，有人會發明免洗餐具，用一次就丟了，到時候你們就不必再洗餐具了。」現在幻想成真，還氾濫成災，想來真是恐怖至極。
我和煥雲，三十三年前的班長和副班長，現在還有機會併肩坐著吃營養午餐，可惜今天融爸爸去新竹看老師，不然我們三個人就可以湊成一個小型同學會了。學校裡很多老師和學生都自備環保餐具，像小時候一樣排隊舀菜，一樣熟悉的鐵盤餐具，但是菜色好多了！胚芽米飯、九層塔炒豆腐、清炒青江菜、紅蘿蔔筍絲，和炸豬排，山藥四神湯和棗子，還有素食菜。我連喝兩碗山藥四神湯，真是料多味鮮，讚不絕口。然後，我隨煥雲去廚房洗碗，跟著孩子的步驟，複習童年的記憶，有趣極了！
下午四點，放學了，一位五年級小女生衝來抱住玉娟說：「我要跟我最愛的王老師說明天見！」我以為只有美國小女生每天下課會跟老師玩這一招，沒想到師生感情好到一定程度，連下課都會捨不得。王老師跟張敬抱抱，希望他明年回來再跟大家一起當二年級生，全班同學也依依不捨的跟張敬握握手，有一個小男生將他今天做的環保戰車送給張敬當離別禮物，還有小朋友天真的問老師：「張敬還可以天天來上課嗎？」
雨停了，山淨了，孩子背著書包邊玩邊走回家。我們對煥雲和玉娟千謝萬謝，感謝全校師生給我們難忘的一日，感謝他們的好心成全，讓我沈睡已久的夢想復活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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