*就從搭訕說起吧!


 人與人的緣分是很奇妙的,有時是從這個點,到那個點,連到海角天涯的另一個點,再回到原點,成一個圓。


在我十七歲那年的年初二,我們有五個同學相約去卓蘭採草莓。回程的路上,火車上非常擁擠,大家摩肩擦背,難免碰撞,我就這樣,背包碰到一個大姊姊,她很和善的說聲:「沒關係!」還請我吃一顆明治牛奶糖,她看見我們一群高中生在火車上說說笑笑的玩鬧,便和我聊天起來,並留下地址通訊。


我和她通訊至今,整整二十三年沒斷過,她就是小球。


我讀大一時,小球特地從台北來台中,看看我過得好不好。我送她上台北時,兩人在國光號前仍嘻嘻鬧鬧,我向小球開玩笑說:「等一下如果有帥哥坐你身邊,你不要放棄好機會,搞得好會有豔遇喔!」


沒想到,我們兩個小女生的竊竊私語全被身後的一個男孩子聽到了,這個長得高高瘦瘦帥帥的男孩子,身高超過一九十公分,像一棵樹般矗立在我們身後,低頭便看盡我們的秘密和詭計,俯瞰我們的笑話,還佯裝不知情,暗自偷笑。


小球上了車後,巧的是和這個大男生坐在一起,還一路聊天搭訕起來。這個大男生也是讀中興大學,正好要上台北找同學,平日喜歡看漫畫。他一聽到小球是個動畫家,畫了八年加菲貓和藍色小精靈等,非常崇拜,就這樣也留下通訊了。


 


*人在校園不交集


 小球要啟榮回學校後跟我聯絡,他是森林系二年級的學長,在興大新聞的三樓社團忙碌,我在四樓的文藝社,我們偶爾會在活動中心的樓梯口相遇,或是辦活動的空檔打聲招呼。我那時已經是名花有主,大一生活多采多姿,每天玩得天昏地暗,無暇顧他。


啟榮是謙謙君子,一直到我畢業前,每年聖誕節都會收到他的親筆聖誕卡。他的美工字寫得極漂亮有型,文筆亦佳,擅長編輯,後來還當興大新聞的社長,辦過許多轟動全校的活動。我曾經早早起,去參加過森林系的活動「認識校園植物」,可是我和啟榮在學校的生活圈很少有交集。


勉強想起來的一次是在學校體育館。啟榮是羽毛球校隊,有一次他教我打羽毛球,他長得手長腳長,打起球來毫不費勁,簡直是一隻八爪章魚。他一下子反手揮球,一下子縱身跳起殺球,對我來說像是天羅地網,無法伸展,讓我更顯得左支右絀,東奔西跑,沒一會兒就滿身大汗,疲憊不堪而敗倒。


我斷斷續續有啟榮的消息:聽說他近視太深,不必當兵,然後考上研究所,交了女朋友了,畢業前考上高考了,結婚了,生兩個兒子了。


 


*山中日月長


 畢業後他總是在台灣各地山區活動,一下子被派在高雄縣茂林風景區,一下子在台北植物園,一下子又在草屯特有生物中心,一下子又上山管奧萬大…..,一個人管一座山,總是忙。忙得結婚後,有一段時期是一家四口分住台灣南北各地,派來調去難得重逢。


有時我在美國看到他出現在新聞畫面上,看得大笑。啟榮長得太高了,訪問他的記者一定長得很矮,鏡頭只能朝著他的鼻孔問話。只要他一出現,八成是颱風將奧萬大摧殘得又封山了。好在這幾年,啟榮為奧萬大做了很多事,鳥箱觀測站就是其中之一。我也曾在生態保育的DVD上看見他的名字,他在山中默默做事,只有山知、樹知、大自然知。


 


*君子之交淡如水


 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,小球的女兒叫啟榮「舅舅」,啟榮就成了小球的乾弟弟。我和小球見面時,互問:「啟榮最近好不好?」啟榮和我通訊時,也問:「小球好不好?」偏小球和啟榮通話時,只說:「那個蔚藍啊,在美國似乎好得很。」大家都默默關心彼此近況安好。


啟榮畢業後工作,還是住在學校附近,我若回台灣有空就相見,沒空就通個電話;我們一直是這樣君子之交,淡如水,卻也細水長流。


啟榮個性溫溫潤潤,不疾不徐,講起話來慢條斯理,難得狂笑狂喜,骨子裡有點浪漫的基因,卻不善表達。我很瞭解這種人,像我老公,朋友不多,但都交心,淺交即止,卻有情有義。


 


*給孩子一座山的童年


 我家小孩很喜歡去啟榮叔叔家,他的家裡有一些稀奇古怪的自然小玩意,像是鍬形蟲標本啊、昆蟲圖鑑啊、植物圖鑑、台灣遊樂園簡介DVD,森林遊樂園的紀念品啊、啟榮會特地留一份等我們回台灣時給小敬。啟榮家的兩個兒子會帶著小敬玩台灣今年度流行的童玩,像是爆蛋、會發出蛙鳴的木頭青蛙等,我們都懂得小男生的玩法,那樣的頑皮和好奇,隨著一年一年見面,又一年一年長大。


其實我是很羨慕啟榮夫妻有很大的勇氣和寬闊的眼界,讓兩個孩子讀一所德國式的實驗小學,給兩個孩子一個很自然的成長環境和快樂童年。孩子每年忙著爬山、抓蟲、種田、騎單車、他們也練琴、游泳、學英文。孩子長得高高瘦瘦,一如啟榮的模樣,像是在山中的精靈般活躍喜樂。


 


*歲月為他回頭了


 今年回台灣,啟榮說要請我吃飯,我們就約興大前面的聞香牛肉麵店。起初他覺得太小家子氣了,不夠誠意,後來還是很夠義氣的陪我回味一下午的大學生活。


啟榮說起他今年又回學校去讀博士班了,想來是老得不耐煩了。不為了學位,不為了工作,只是因為喝啤酒太high,被老師和學弟嚕著去考試,為了杜絕眾口悠悠,他只準備一個月就去考試了。吊車尾考上了,還忘了去註冊,因為備取沒來報到,他還是得依約乖乖去上課,弄巧成拙的一段求學插曲。



我看看他,和我並肩走在興大路上,一如二十年前的模樣,高高瘦瘦的娃娃臉,一身牛仔褲加一雙涼鞋,牽著一輛單車,閒晃校園,歲月對他毫無影響似的,竟可以回頭。   


 


 


 


 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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