復旦中學之退學率   5-8-2009

現代人孩子生得少,父母很捨得送孩子上昂貴的私立學校,頗有「畢其功於一役」的壯烈意味,尤其是三年後見分曉的緊張時刻。

這三年裡,也是私立學校為了維護自己升學率,不得不採取許多特殊教學和措施的機會,為自己贏得良好校譽。

說到升學率之前,我要先說「退學率」。

我讀的復旦中學,初中只有五班,男女分班,三班男生班,兩班女生班,各班代號以數字傳承,只要說是小復旦畢業,一問班別,除以五,就知道是第幾屆,所以學長學弟關係很容易分高下。

班號以姓名筆畫排列。我讀初一時全班共有63人,我的班號是44號;等到初三時全班44人,我的畢業班號是27號,這還不包含初三時轉進六個新同學,三年被逼轉學的人有24人,佔全班同學約一半人數。

在我之前和在我之後的多少英雄豪傑都在下一年開學中,消失得無影無蹤。能留下來說:「我是復旦畢業的。」就像鮭魚逆流而上,沒半路病死、沒半路被熊吃掉,沒半路夭折者,幾希矣!

會半路「消失」的人,最主要原因當然是成績不理想。要符合理想的標準很嚴格,從每天早上七點到校,下午六點回家;初三時是和夜間部一起讀到晚上九點回家。如此規律的讀書生活,當然比起一般國中的聯考競爭力強很多。

我記憶深刻的是初三的某一天竟然要小考六個科目。一天考六科,怎麼讀得完?一天考六科,怎能科科都強?一天考六科,還只是一般小菜,主菜都還沒上場的情況下而已。

現在想想,真是病態得可以。可是當時大家都無力反抗,也沒有人敢跟老師「喬」時段分開考。

會半路「消失」的另一怪現象是班上的美女同學,偏偏我們班上美女特別多。

大家都是青春期,可是有些醜小鴨已經蛻變得風華光彩,姿色誘人。每次全校聚會時,我們班的美女同學就算不搔首弄姿,不曼妙出場,隔壁那三班男生早已手握芳名錄,頻頻出小動作「愛現」一下。

那些誰愛誰的傳聞,一旦傳到班導耳中,可慘了!美麗不是罪,但是班導會故意拿裙子太短了,頭髮太長了,書包裡為什麼會有梳子等芝麻小事嚕死人。

尤其是初三時,只要一到自習課,我們班導桂小姐就一個一個叫到老師桌前面談。除了一科一科成績單盯著念之外,還要督導生活細節,非得說得每個人都眼眶紅潤,聲淚涕下才放人走。

後來,我和蔡桂就研究出對策:「不管老師說什麼,我們都回答是是是、好好好、對對對。」這樣就能在最短時間內安然過關。

相反的,越是要跟老師強辯、說理、溝通、訴說的同學都很壯烈,沒個三十分鐘是回不到座位的。

如此下來「去菁存蕪」,會留在班上到唱畢業驪歌的人,長相都很平凡,白衣黑裙、清湯掛麵的乖乖牌。

據說,我們班上那個考上北一女,後來讀完牛津大學物理博士的范真,現在還是清湯掛麵的學生頭。

我初中時是絕對的乖乖牌,從來沒給自己惹過任何麻煩。可是直升高中後,讀太多課外書,太早開竅,開始進入青春狂飆期,成為全校風雲人物。

會成為風雲人物,實非我所願。我在高一時就得到全校作文比賽第一名,勝過高二和高三的歷屆寫作高手。一路過關斬將,參加全縣、全省和全國作文比賽,還是復旦高中開校以來,第一個得到全國學生文藝獎的人,從作家三毛手中接過講座。

偏偏我遇上一個和我八字不合的國文老師,因為某一次下課時沒有向游老師敬謝師禮,以此衍生「心高氣傲、對師長不敬」為導火線,說要記我兩個大過。

「有那麼嚴重嗎?」

那時搞得全校老師分兩派:「擁楊派」和「擁游派」,連當時李校長還叫我到辦公室說:「游老師就是這樣,你不要跟她計較。」

後來我和校長成為好朋友,我大學還去李校長的花蓮家住過呢!

那一學期末,訓導主任找我說:「我們覺得游老師太小題大作。由於你的得獎記功太多,超過104分,所以我只能給你99分,請見諒!」

你聽過有人被記兩個小過,操行成績還有99分嗎?

漫長的高一那年終於結束了。我們班上一年換了六個導師,國、英、數三科老師全被換掉,班上同學幾乎被迫轉學一半,高中三個班只剩下兩班的人數。

在這樣以升學掛帥的學校裡,大家唯一的才藝就是「讀書再讀書、考試再考試」,其他與讀書相左的才藝都很難倖存。

我的同學輝子的硬筆字是全校公認最端正漂亮的,甚至比所有老師的字還漂亮。只因不合游老師的品味,每每被老師罵「流氣」,高一時我們每週都要抄王鼎鈞或是劉鏞的短文,以此練硬筆字。

像我這種小學學過三年書法,參加書法比賽得獎的人,高一的書法作業常被游老師打「乙」,輝子更慘了,都是得丁,只因老師的主觀偏見。

諷刺的是,前年輝子在中壢藝術中心開書法展和篆刻展,佳評如潮,而我們那位「個人喜惡決定學生生死」的老師,至今仍是復旦中學的一名國文老師,繼續「扼殺英才」。

當時我們班上有個女生得過全國長笛比賽第二名,多麼不容易啊!因為她的大部分時間都在學音樂,當然學科成績敬陪末座。

明明升旗時間才上台領全國得獎獎座,一整個上午四堂課都被老師不懷好意的「祝福」譏諷,說:「就算你術科好,學科不好,也上不了音樂系的。」

當時還沒有大學保送制度,所以這位同學上數學和英文課時,幾乎只能用「生不如死」來形容。後來這位同學到法國六年學音樂,現在是新竹實驗中學資優班直笛老師。

我的學弟是美術奇才,在校六年不受重視;在復旦只要成績不夠好,那怕是天才都不發光。後來這學弟到英國倫敦大學念藝術博士,現在在台中某大學擔任系主任。

我讀初一時有個同學,因為成績不好而留級,變成我六年的學弟。這學弟腦筋靈活,花樣奇多,有一年校慶,他和方芳的兒子李為一起反串表演,贏得滿堂彩。

當時他在復旦並不出色,才華被埋沒,現在的他可是演藝圈裡最著名的製作人詹X雄,名利雙收啊!

復旦造就很多考上第一志願的好學生,可惜也埋沒很多有才華的人才。

要在這種私立學校生存下去,才華不重要,會讀書最重要;先有退學率,才有升學率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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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蔚藍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13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