成人學校   2-3-2010


我剛搬到爾灣時,日子閒得發悶。老公特地在學校附近租一間小公寓,方便我過個馬路就可以去上課,順便去交朋友。


我以為ESL 的英文課都是新移民的暖身操,大家的際遇都差不多。初來乍到,我們都成了「老外」,對這個國家充滿好奇與陌生,明明是滿腹經綸,通通化做啞口無言,相識一笑。


我們班上有來自世界各國的同學,透過自我介紹,我開始交朋友。



班上有一個日本老先生,留了很像妹妹頭的滿頭白髮,戴著一副眼鏡,看起來氣宇非凡。當日本老先生自我介紹時,班上其他的日本同學立刻尖叫!


我們這些「外國人」因為聽不懂日文,不懂發生啥事,我隔壁的日本女同學立刻興奮得翻譯給我聽:「馬場先生是我們日本非常有名的作家耶!他出過很多書,我都看過呢!」可惜,我真是有眼不識大作家,還不知道馬場先生的偉大之處。


馬場先生和我住在同一個公寓,我們幾乎每天一起聊天,一起走路回家。馬場先生說:「我的獨生女來美國讀完書後就不肯回日本了,我很幸運申請綠卡抽籤,竟被抽中,只好老來移民。」


可惜我沒機會看到馬場先生的著作,不知他的筆下世界,和馬場先生就是「一起走路上學的同學」而已。



 班上有個上海太太,我喊她「金大姐」,金大姐個性大剌剌的,嗓門奇大,據她自己的說法是:「文化大革命時,那些低聲說話嚼舌根的人,都像是要去告狀似的,我們為了證明自己的光明正大,不知不覺就養成大嗓門說話的習慣,久了也改不過來。」


金大姐看了中午的衛星新聞,第二天會來跟我討論,我喪氣的說:「台灣新聞儘報一些殺人放火,光怪陸離的新聞,讓我的思鄉之情變得五味雜陳。」


金大姐安慰說:「那是你們台灣新聞開放,新聞工作者可以自己選題材報導,不像我們的新聞都是領導人笑咪咪向群眾揮手的假新聞而已。」


我去過金大姐家兩次。她在爾灣家的2400平方呎的房子,就她和兒子兩人一起住,先生還在大陸工作,一邊在上海復旦大學教經濟學,一邊在香港開公司,一邊和江澤民決定經濟政策。


過了半年,金大姐說她要搬家了,一下子就搬到新港區兩百多萬的空房,加上裝潢後約是三百多萬,為了這大房子,金大姐還嚷嚷著:「我跟我先生說,我就一個人睡一張床,幹嘛搞這麼大的房子累死我?」


「可是我先生說,天知道當局說變就變,難保哪天政策一改,個人財產全部歸公。」金大姐解釋著:「所以我老公就以香港公司招待所的名義買下這大房子。」


金大姐很頑皮的對我說:「房子太大,我不知道該怎麼辦?我買了一架自動三角鋼琴擺著,插電就會自己彈了,這樣就可以假裝我很有氣質了。」金大姐在其中一間大房間只擺一部跑步機和一台電視,來打發空間,也讓我驚奇。


那時是2001年,房地產正在狂飆,我們還在排隊買房子呢,為了看房子還做了很多研究功課和市場調查,我遂問金大姐:「那你的貸款利率是多少?」


金大姐傻傻的說:「我也不知道利率是多少,現金一次付清就好了,省得麻煩!」


開玩笑!十年前的現金三百多萬美金?



班上有有一位以色列老先生,七十多歲了,頭髮銀白稀疏,戴著一副老花眼鏡,最常說的一句話是:「Pardon me!」不厭其煩請老師再說一次剛剛說的話,我們看在他「活到老,學到老」的精神上,都很有耐心陪他耗。


有一天老先生說:「我在以色列有好幾口油井,從我年輕時一直挖到現在都挖不完。」


聽得我們傻眼,像是天方夜譚,世上真有這種黑金啊?


可是看老先生,除了開賓士上課外,全身上下也不特別奢華示人啊?



有一位台灣先生,年近五十,常常缺席,有時來上課悠哉悠哉晃,有時來上課形色匆匆,我們才知道他在南加州有好幾家旅館,我們也搞不清楚是怎樣的旅館,只聽他說一次就要換要幾百台電視。他說很想把英文學好,可是常常忙得身不由己。



到了聖誕節,老師請所有同學去她家開派對。


這位胖老師,體重超過兩百磅,胖得像是一個橡木酒桶在教室艱難的游移;她一笑,把五官都擠成一個包子似的皺在一團。


既然是ESL 的課程,老師上課也圖個輕鬆,幾乎都是在聊天,所以老師很知道每個同學的狀況,同學卻不見得知道老師的狀況。


我們依照地址到一個海邊的高級住宅區,警衛層層關卡,車子在山間彎轉,到了老師家,才知道庭院深深。


胖老師在這裡住了五十年,當年買的房子到現在已經不可同日而語,房價水漲船高。


胖老師從高中老師退休後,閒著便來成人學校當義工,打發時間,為此她每天要開三十分鐘來上課,幾乎不缺席。


以她這樣的貴婦,真的不缺錢,日子安排得充實又快樂就好了。



成人學校來來去去,我見識各有來頭的同學,見識深藏不露的老師,這還真是一個臥虎藏龍的好地方。


 


 


 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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