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靈魂騎在紙背上 2-11-2011
最近鬧書荒。
還好認識一個格友，第一次見面便慷慨借我書，整個書架的好書任我選，很多絕版書、很多稀有書、還有作者簽名書......，我的天哪！這個人太富有了！
我的怪習慣是去別人家喜歡看看花園的花，和主人聊園藝經；我還喜歡看人家書架上有啥好書，看其書知其人，心底就知道和此人味道合不合了。
不能同賞美的事物、不能同讀好書，言談僅止於禮貌。
我毫不客氣第一次就搬了人家十幾本書，她還不要我的借據，真像一個讀書人。
我讀三毛的「我的靈魂騎在紙背上」，我在廚房中央島看爐火，一邊滷鐵蛋一邊讀；我在等孩子下課時，一邊等待一邊讀。
讀懂了人在海外寫家書的心情，讀懂了人在異鄉的諸般刻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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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毛的媽媽陳繆進蘭女士在「鬧學記」（皇冠出版）的序文寫著：
她十九歲半離家，一去二十年，回國時總要罵我們吃得太好，也常常責怪我們很少給她寫信。她不曉得，寫字這回事，在她是下筆千言，倚馬可待，在我們來說，寫一封信千難萬難。三毛的家書有時每日一封，什麼男朋友啦、新衣服啦、跟人去打架啦、甚至吃了一塊肉都來信報告。我們收到她的信當然很欣慰，可是她那種書信「大攻擊」二十年來不肯休戰。後來她花樣太多，我們受不了，回信都是哀求的，因為她會問：「你們怎麼樣？怎麼樣？怎麼吃、穿、住、愛、樂，最好寫來聽聽以解鄉愁。」我們回信都說：「我們平安，勿念。」她就抓住這種千篇一律的回信，說我們冷淡她。有一次回國，還大哭大叫一場，反正說我們二十年通信太簡單，全得靠她的想象力才知家中情況。她要家人什麼事都放下，天天寫信給她。至於金錢，她倒是從來不要求。
我以前讀這一大段文字，無法想像三毛會寫什麼樣的家書。
這個當年父母口中的「家書大攻擊」，在三毛過世後成為回憶的證據，也為讀者拼湊出書外的真實世界。
直到三毛逝世十週年皇冠出版了「我的靈魂騎在紙背上」----三毛的書信札與私相簿，從1973-8-20到1977-4-3，共二十六封家書，敘述三毛剛到馬德里、讀書、兼差、認識荷西、結婚前後、進出迦納群島、荷西工作等，透過三毛家書，才得以讓讀者一窺究竟。
這「一窺究竟」的世界細細瑣瑣、啦哩拉雜，彷彿是「三毛穿著一身潔白衣裙、梳著兩條辮子、面容光燦、盤膝坐在媽媽床邊聊天」（出自「我的快樂天堂」序文），既然是女兒同母親愉快聊天，聊的不外乎是在生活種種，思緒凌亂，想到什麼就說什麼，前後文不連貫----極其天真可愛的真性情。女兒貼心如此，孤懸海外，相隔千山萬水，仍事事向父母報備，仍像個三歲女兒口口聲聲說著：「爸爸、姆媽，你們是我今生今世最愛的人！」（請對照「我的快樂天堂」一書之「永恆的母親」一文）。
第一類：私相簿
書的前48頁銅版印刷是極少曝光的私相簿，幾乎都是黑白照。那時的三毛笑靨如花，青春美麗極了！幾張臉部特寫更看出她精緻絕美的五官。從衣著上可以看出「父母的女兒」、「自己的三毛」、「荷西的三毛」。尤其是後期荷西鏡頭下的三毛，雖然在沙漠流浪，仍是幸福中得嬌俏。
第二類：談金錢
國外艱苦，怎麼可能不說錢？三毛書裡不明說，家書裡寫得清清楚楚，連一件褲子、一斤蘋果、一個月房租、一桶水、一張機票多少錢都不得不斤斤計較。尤其是逃離迦納利群島、荷西失業期間，三毛明明擔心自己的經濟未來，卻口口聲聲告訴父母：「不要擔心，我們會很好的。」
第三類：談生死
三毛動不動就說死，快樂也會死、生氣也會死，連幸福到頂級也會要死。雖然她曾經割腕嚇過家人，卻交代父母：「我的人生已經活了精采夠本，死而無憾了。」「一想到家人，便悲傷難禁，所以大家都要預備好，免得有一日來了會受不了。」----三毛談死。
第四類：愛父母
三毛幾乎每一封家書都要感激父母的愛，尤其是收到父母寄的信件和包裹。她對父母的愛熱血沸騰，不但溢於言表，還要常掛口上，一如三毛說：「姊姊是孝，我是親。」
對照「我的快樂天堂」一書中「永恆的母親」一文，三毛對父母有愛有敬、日日思念不減。連去旅行見到世界奇觀美景，都恨不得與父母兄弟同遊（p.182）每當收到父母飄洋過海寄來的包裹又是欣喜異常，又是心疼父母花錢。
如果不是我現在住在國外，很難體會這樣細膩糾葛的親情。
第四類：說病痛
三毛的讀者隱約都知道她身體不好，卻不知道她如何病。在家書中，她寫出各式各樣的病，有的病雖無大恙也是非常困擾她，尤其一個人的痛，讓隔山隔海的父母更是心疼擔憂，三毛仔細寫完病痛，卻叫父母不要擔心她。（唉，怎會不擔心？）
即使一封信裡也看得出斷斷續續完成的痕跡，所以前後文的對照，看出她即使想飛高，也不得不困於病痛，極度興奮、極度勞累和無數病痛，但是她還知足享受她的人生。
第五類：談荷西
那個躲在三毛鏡頭後面，那個三毛筆下的「大鬍子」，一旦是「女婿」，女兒跟媽媽說起自己的老公，家常瑣事、生活顛頗、婆媳問題、工作順逆、怎麼不叫為娘的聽得驚心膽跳？
對荷西好奇的讀者，終於知道荷西這個人為何吸引三毛的人格特質。對於知道荷西結局的讀者，再倒敘去看荷西的工作，不得不捏把冷汗。
既然是私人家書，可能真實，也可能在家人和編輯篩選下已淘汰掉一些內容或是信件，卻不失為「三毛迷」研究三毛傳奇的一份參考資料。
好在2011年的我們有網路電話和電子郵件，思鄉思親之情得以藉慰；不用像三十幾年前，出國就是海角天涯，很難說今生見不見，因此流傳到現在的家書和私相簿更顯得難得可貴。
三毛逝世前一年的合照。
*博客來網站：我的靈魂騎在紙背上 ，皇冠出版，2001年初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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