漸老症候群 6-13-2012
朋友很神祕的拿一片光碟給我，小聲說：「這一片要等孩子都睡著後再看。」
我很害羞的說：「哎呀，我們已經過了那年紀，怕鬧出人命了。」
朋友知道會錯意了，當頭棒喝說：「你想到哪裡去了？我的意思是不要讓孩子看到大人痛哭流涕的樣子啦！」
原來喔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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炘炘送我一份有聲書，是「孫大偉書房」，一套八片CD，內含十六本書的讀後感，收錄孫大偉生平在中廣的讀書分享，很適合獨自開車時細細品味。
與其說是一套書，不如說是孫大偉人生歷練後的精華，貫穿了他對夢想、興趣、理財、飲食、鄉野、童年、親子、老化、兩性、健康和興趣等諸多複合體驗與觀感。
其中他推薦過「明日的記憶」，我是先聽了書評才看電影，還沒看過書就已經感動得涕淚縱橫。
夫妻倆趁孩子都睡著後開始看「明日的記憶」，悄然靜聲，夫妻攜手，其中情境，不言而喻。
漸老，才看得懂老人的電影。
看後，融爸故作可憐兮兮問我：「如果我得失智症，你會那樣照顧我嗎？」
我不改頑皮本性，說：「如果你記得我，我就照顧你；如果你不記得我，那就請錢嫂照顧你。」
執子之手，與子偕老，有時是要看夫妻多年的情份和本性。如果年輕時怨懟打罵，衝突不斷，老了還要忍耐到老死，真是折磨對方。
漸老，才懂得老人的病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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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完影片，聽完說書，怎麼我有「被傳染」到阿茲罕默症的感覺？
隔天一早我走河堤小徑到小融學校運動又踅回來，回家洗澡後去買菜，直到中午才想起來：「哎呀，今天忘了去學校當義工了？」明明都到學校門口了還心頭無事走回家。
下午到融爸公司參加家庭日活動，大包小包走到活動場地時，才發現把手機放在車上，遂又走回停車場。找了半天，手機不見了，等我再回活動場地時，融爸從包包裡拿出手機說：「在這裡啦！」
週六參加小融的鋼琴演奏會，從人群中看出朋友，我腦中一片空白，卻忘了人家的名字，我把想得到的英文名字按照字母一一排列，想到這人對我所有的好，就是忘了她的名字，哎呀！這樣等一下如何稱呼問候？等演奏會一結束，她一回頭，靈光一現，空白的腦袋全填上彩色，這才恢復記憶。
做早餐時要煎個蔬菜蛋包給小敬吃，培根丁還忘了先過油煎香。忘了給小融的便當放餐具。忘了去報名夏令營。忘了打電話催房客房租。從超市回到家才想起忘了買牛奶。忘了回電郵。.....
更慘的是：常常忘了忘記什麼事。
這樣的小事件一再發生，唉，老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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開始過老人生活。
融爸每天早起自己做豆漿喝，前一晚我先用悶燒鍋做好自製原味優格，前一天先做好黑糖枸杞饅頭，或是牛奶核桃饅頭，飲食很養生，原來是怕死。
送完父子三人出門，趁太陽還沒出來前，我出門日行萬步，早上走一小時，晚餐後再走半小時，一邊走路一邊想今日貼文內容。回家洗澡，做電腦前寫作，近午出門辦事。怎麼聽起來就像是失智老人的作息？
這樣養生慢活的日子和活蹦亂跳的孩子暑假作息很不搭嘎。孩子精力充沛，行事曆上滿載的是孩子的活動時間表，東奔西跑，生龍活虎， 從不喊累。我在後頭疲憊不堪的追趕，還常常丟三落四，形成一個對比。
怕忘了，趕緊記下，記下以前美好的日子，記下走過的路，記下說過的話。如果記憶真的會如此侵蝕褪去，我現在還來得及抓住多少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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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到「明日的記憶」裡，一生為公司努力工作，貢獻自己，一旦病了沒利用價值，隨即被行進的軍隊拋棄，被自己的同袍背叛，心何以堪？只能接受老的事實。
忙完靜下來，才知道虧欠家人，虧欠參加女兒的家長會，虧欠參加女兒的畢業典禮，虧欠妻子日夜的守候，忙時從不覺得是虧欠，老了靜下來才知道虧欠的都無法彌補了。
在女兒婚禮致詞，連好不容易寫好的演講稿都丟了。忘了既定的台詞，隨興說出真情至性的肺腑之言，才是最好的演說。這一幕，讓我鼻酸淚流。
女兒未婚懷孕本是丟臉的事，卻在得知失智症時，變得可喜可賀！來得及參加女兒的婚禮，來得及看到孫女的出生，來得及陪孫女長大。老了，竟然有種樂觀看世事的觀點，還好來得及！
老到忘了牽手，不用等到齒搖髮禿，明明同床共眠數十年，明明昨日相戀的往事歷歷如繪，山中狹路相見，客氣說：「請問芳名？」怎令妻子不禁悲從中來，痛哭失聲？
最美的結局在青山中的吊橋遠景，從這一頭靜靜走到另一頭，先生茫茫然前進，妻子默默然尾隨，這一生快走到盡頭了，卻無言說道別，連說道歉和道謝都沒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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漸老，靜靜的、慢慢的、默默的，侵蝕記憶，腐朽敗壞，記不得、記不清、記不完，那麼只能請原諒！請見諒！請體諒了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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